…
“大人,我们现在去哪里?”骑在马上,来洛朝身边的郭虎禅问道,在军中他也学其他人一样喊郭虎禅为大人,只有没外人的时候,他才仍旧喊郭虎禅为大哥。
“另一处战场。”郭虎禅的回答很简单,金隆基这一路叛军主力虽然完了,可是还有金理洪那里的十万叛军不知道消息。
尽管郭虎禅相信苏文焕和他手下那些北庭精锐骑兵的战力,但是金理洪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因为他远比其他新罗叛军将领更加冷静和谨慎。
来洛没有继续问什么,反倒是期待另外一处战场起来,起码在他眼里,此前的战斗虽然也称得上激烈,但是在平山大营的攻防战之后,新罗叛军那无能的表现实在是让他提不起什么劲来,更别说什么酣畅淋漓的战斗了。
郭虎禅很庆幸,自己带的是一群老兵,他们对于自己的任何命令都不会提出任何异议,因为他们并不屑去争夺功劳,他们更像是来享受战斗的。
这样的一群老兵在战场上的战力毫无疑问,强得可怕,当然更让郭虎禅在意的是,他从那些老兵或是老将身上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同时也知道了不少当年河中战场上更多的事情。
比如大食人确实是帝国在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敌人,当帝国在征服西域的太祖皇帝时代,大食人从沙漠出发,在他们的先知穆罕默德的带领下迅速地扩张自己的版图,之后那些大食教的哈里发们继续着穆罕默德的事业,当帝国将整个西域纳入行政版图时,大食人已经入侵了波斯,安息王朝当时曾向帝国求援,那时是太祖皇帝晚年,于是第一次河中大战爆发,他的祖父太宗皇帝当时就是以太子身份在前线统兵。
从那之后,河中也就是中亚成了帝国和大食人的角力场,比起帝国投放兵力过远的弊端,征服波斯后的大食人在兵力调动上要比帝国占优,因此在他祖父太宗皇帝的时代,帝国军队开始了向外不断扩充都督府,到他父亲景武太子领兵时,河中十八都督府,足以支撑帝国军队远离本土作战,而整个安西也成为了帝国向西扩张的大本营。
河中战场上,那些虎贲老兵们经常与之战斗的就是大食人的圣战军团,一群由最狂热的大食教徒组成的军队,他们残忍的手段往往令人发指,因此在当时的战斗里,虎贲营是从来不留任何活的俘虏的,而那残酷的战斗也直接造就了太宗皇帝时代最后时期的帝国军队近乎冷血的传统。
郭虎禅不是第一次听到虎贲营老兵说他们曾经在河中战场屠城屠村,他可以肯定这些虎贲老兵告诉他那些事情,无非是怕他在大军进入朝鲜行省后,并不能意志坚定地贯彻大清洗的命令。
郭虎禅没有说任何话,他知道自己会用实际行动向那些虎贲老兵证明,他和他父亲景武太子一样,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绝不会更改。
…
乐浪郡边境,新罗叛军大营,金理洪的眉头已经快拧成一条直线,自从肃清了那些汉军的军事堡垒后,他在这里扎下大营,并没有按照金隆基先前吩咐的命令行事,而是选择在此固守,并且接应来自朝鲜行省押送辎重的队伍。
当时曾有人笑他胆小,可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再敢笑他,因为一支超过五千人的汉军铁骑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金隆基带走的十五万军队里,几乎带走了所有的骑兵,金理洪身边剩下的那些骑兵在肃清那些汉军的军事堡垒时,受损也不小,可以说他那所谓的十万大军,几乎全是步兵,没任何机动力可言,甚至于里面的老兵数目也少得可怜。
当苏文焕带着五千北庭精锐骑兵出现时,金理洪就被吓得几乎是失去了方寸,什么汉军兵力短缺,全都是一个骗局罢了,那时候他就有预感,自己的大哥这回恐怕是凶多吉少。
金理洪几次试图带兵突围,可是都被苏文焕挡了回去,那些北庭精锐骑兵可不是陈风手下那些折冲府骑兵可以比的,金理洪四次突围,损兵近万,而他们的损失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困守大营,粮道被断,金理洪毫无办法,只能靠先前囤积的军粮度日,同时带着一丝侥幸希望金隆基那里能够及时回援,或者确切地说是能够带着军中主力撤回来。
不过一直都没有消息的大军主力,让金理洪的心一点一点地变得绝望,“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帅营里,金理洪忽地抬起头,看向了被他召集来的众将,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如果他们再继续等下去,恐怕就真地要全军覆没了。
“我们必须立刻突围。”金理洪的声音变得斩钉截铁,而这时候营中众将也没有一个人反对,哪怕那些曾经是金隆基的死忠心腹,他们此时也都明白自己的主子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凶多吉少了。
“大人,问题是我们怎么突围,汉军铁骑的战力您亲眼看到过,如果没有人能拖住他们,我们就算突围,也逃不走的。”众将中,有人打破了沉默。
谁都知道要突围,可问题是谁去拖住那些强悍的汉军铁骑,给大军争取突围的时间,他们选择扎营的这处地方,地势开阔,想要进入骑兵不易追击的山地,起码需要两天时间,而两天时间足够那些汉军铁骑追上来,砍掉他们的脑袋了。
没有一个人开腔答话,谁都不想当殿后的炮灰,更何况即便他们去当炮灰,也未必能拖住那些汉军铁骑,至于悄悄趁夜撤离大营,他们更是想都不用想,那些汉军铁骑的斥候简直就像是幽鬼一样,他们的一举一动根本瞒不过那些汉军铁骑的斥候。
金理洪满脸失望地看着一圈将领,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些人还是一个个只为一己私心,没有人愿意站出来。
那就一起死吧,金理洪忽地笑了起来,满脸的嘲讽意味,他忽然想通了,就算这些人能逃回朝鲜行省又怎么样,还不是苟延残喘,既然迟早都要死,与其给这些人逃生的机会,倒不如大家一块上路算了,反正他们金氏作为起兵叛乱的主谋,难逃族灭的下场。
看着突然笑起来的金理洪,帅帐里的将领们都能感觉到那种嘲讽之意,可是没有一个人能说什么,他们心里也自不忿,尤其是那些地位并不算高,并不为金氏所重用的将领,他们更加觉得自己是上了贼船,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不说,还要给金氏一起陪葬,这实在是划不来。
这些人脸上的神情变化自然逃不过心思精明的金理洪双眼,他眼里闪过了杀机,他心中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人一定会私下串联,商量到时候杀了他,用他的脑袋去向汉军乞降。
金理洪不动声色地挥退了营中众将,然后派出了自己身边的亲兵去监视已经被他画上必杀名单的那些将领。
夜晚,当那几个不满现状的将领在其中一人的营帐里密会的时候,不知道他们的行踪根本没有逃过金理洪的耳目。
第二天,当金理洪再次召集众将的时候,到帐的将领们看到了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每一个人都噤若寒蝉,这时候军帐里也涌入了金理洪的那亲卫士兵。
“这几个叛徒昨日密会,想要拿我等人头去向汉军乞降,如今已被我诛杀。”金理洪看着帐中的将领,声音阴沉,他知道如今的情况下,人心思动,即便是那些原本的心腹死忠,恐怕也起了出卖他们金氏以求自保的念头,更何况其他人。
“大人英明。”众将中,很快有人附和道,帐中现在全是金理洪的人马,而金理洪这个主帅看上去又目露凶光,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这个时候还是表忠心来得安全点。
看着那些一个个忙不迭附和的将领,金理洪心里一阵冷笑,不过脸上的阴沉之色却是缓和了几分,他已经想通了,既然难逃一死,何不跟汉军拼了,就算是死他也不会叫汉军好过。
“各位心里都应该清楚,汉军向来对外残酷,似我等叛逆,从不放过,即便是被我等裹挟的那些普通士兵也难逃断头之厄,更何况各位。”金理洪想跟汉军拼个鱼死网破,就必须激起帐中众将的同仇敌忾之心,没有什么比让他们明白自己处境更好的办法了。
金理洪的话让一干将领都是心中一冷,这个道理他们都清楚,只是他们不愿意去面对罢了,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丝侥幸,可是现在金理洪却把话给挑明了。
“即便各位现在砍了我的脑袋去向汉军乞降,只怕不会有半点作用,说不定反而会被汉军像杀猪宰羊一样杀光。”金理洪脸上的冷笑更甚,“当年汉军的太祖皇帝,攻打高句丽时,可是屠杀了几十万的俘虏,你们也别忘了,汉军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我们可是杀了不少汉军,你们觉得汉军会放过我们吗?”
金理洪的话好像刀子一样扎在了那些将领的心里,“我们听大人的。”终于有人开口了,他们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活路,汉军向来是睚眦必报,他们自从走上了这条路,就只剩下两种结果,要么打赢汉军,享受荣华富贵,要么就是被汉军赶尽杀绝,绝不会有第三条路。
一个接着一个的将领看着金理洪,表示效忠,而这一次金理洪知道他们是真心实意,因为他们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要么拼死杀出一条活路,要么就是坐以待毙,没有人会选第二条。
“那些汉军铁骑虽然强悍,可也不过五千余人罢了,我们若是全力死战突围,耗也能耗死他们。”金理洪开始鼓舞起那些已经向他效忠的将领来,他说得也不算错,要是全军上下九万多人一心死战的话,五千汉军铁骑纵然再强悍,也是经受不起那种损失的。
金理洪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些已经认清现实的将领去让那些士兵同样明白他们的处境,从而激起军心士气,不战斗的话只有死路一条,拼死一战的话还有几分生机。
金理洪已经决定若是能成功突围,逃回朝鲜行省,他一定要把唐王府给拉下水,他要是想从汉军的追杀里活下来,就只有让唐王府和汉军打起来。
不过金理洪并没有把这条活路告诉帐中的那些将领,因为他太清楚这些人,一旦他们知道还有条活路的话,战斗时绝对不会出死力,而是会想着如何逃走。
…
新罗大营里隐隐发生的变化,并没有瞒得过苏文焕,他虽然是不擅长军略的猛将,可是他手下的那些北庭精锐骑兵里,有不少经验丰富的将领和军官。
“叛军的士气似乎起来了。”尽管不太清楚新罗大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几个北庭的骑兵将领,还是感觉到了原本死气沉沉的新罗大营如今忽然变得有了杀气,那是一种纯粹的感觉,就好象是一群原本待宰的猪羊忽然变成了一群能咬人的野狗。
“士气起来又如何,大人已经来信,叛军主力被尽数击溃,很快其余各处的军队就会到了,那些新罗咋种这样正好,稍微有些抵抗也不至于到时候太过无趣。”苏文焕满不在乎地说道,然后将手中的密信给了帐中将领传阅,最多三天,就有超过一万的兵力到达,到时候那些新罗咋种插翅难飞。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