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市府那边有人提出先动用市财政经费，传销集团受害者先进行退赔。这事情，我明确表示了反对，并且，最终这个提案没有通过。”秦海卿说：“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之所以要退赔，还不是因为追回了一部分钱吗？要是索性都被卷跑了，也就不存在这事情了。大家都只能自认倒霉。现在，只是一部分人觉得钱留在账面上不好处理罢了。怕各种各样的人上门来闹。不退赔不合适，但因为这样的原因动用市财政，就更不合适了。政府不应该为犯罪分子买单啊。”

“对，在会议上我也是这么说的。另外一个原因，就算全额退赔，那些人会感激吗？会更警惕吗？我让院里的人下去调查过，很多人是听信了传销的蛊惑，完全听不进家人和朋友的劝说，有的人明知道这是传销，但觉得只要动作够快就能把自己的投入捞回来，还有各种各样古怪的说法。其中一部分人可能现在会在经济上遭遇困难，但大部分人没这个问题，理财产品，瞄准的本来就是相对殷实的人家。要让他们完全交学费，这个大概是过分了，但暂时按比例退赔，将解决问题留到能够逮捕主要责任人，追查到赃款的下落，才比较合适。否则，一部分人会觉得反正受骗了市政府会赔，这绝对会助长清河这里的投机行为，将来会越来越不好控制。另外，一旦动用市财政补上这块窟窿，一部分人没有了压力，觉得反正群众不会闹起来，那压根就不会认真盯着去破案。”秦海卿将自己的想法仔细解释了一下，韩泽连连点头。虽然是学者，但他既然能够成为省市一级的高参，思路上的确是面面俱到，让韩泽大开眼界。

“不过，这样一来，很多人会觉得为难吧？一些投机分子，也会非常不满吧？”韩泽苦笑着问道。

“这是大家都应该分担的责任。我们致力于建设的是一个有法度的治理机构，而不是一个保姆机构，那就意味着不仅要承担应该有的全部责任，也应该拒绝承担不应该承担的责任，做好分内的事情，也只做分内的事情。”秦海卿认真地说。

“监管责任呢？这个有点说不清楚啊。恐怕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韩泽立刻想到了别的方面：“再加上舆论上的调控，也会很麻烦。”

“这是涉及到法律方面的问题，渎职、玩忽职守等责任，有一个就应该抓一个。我反对的只是用市财政的资金，可没说政府方面完全没责任。不过，的确，这里面的关节说起来真的很麻烦。”

两个男人聊起有关传销集团的事情，很快就熟络了起来。韩泽固然是对秦海卿的见解有了相当了解，知道他虽然是个学者，但政治理想这种东西并未泯灭，只是以他的身份和性格，并不适合直接参与竞争，反而是在背后联络、参谋更为合适。而秦海卿对韩泽的了解也增进了很多。原本秦海卿只觉得韩泽还是比较可靠的，但现在看来，他的外勤调查能力绝不仅仅是勤快，肯跑很多地方找很多人，而是经过思考非常有针对性的调查能力，总是能找到事情的关键。

“对了，回头等有空了，到我这边来一次，我给你准备张社科院的助理研究员的证，好像记者证这边也能帮你想办法。好歹给你提供点方便。”秦海卿笑着说。

“啊，这样也行？”韩泽还没表态，秦慕莲先不干了。“我的记者证还没办出来呢，也没见你帮忙！”

“你那是资格证书，不归我管，考不出来你就别干。韩泽这是提供方便，反正他不写稿子，不可能给我找麻烦。”秦海卿不以为然地回复。

“阿莲，你就别给你爸找麻烦了。再说，回头要去有问题的地方，尽量和韩泽一起，那样我们也放心些。”宋宜拉了下秦慕莲，吩咐道。母亲的话让秦慕莲丧气地坐在一旁不吭声了。

到秦慕莲家里做客并没有让韩泽有被考校的感觉，和秦海卿的一番交谈，让他想到了很多。吃完了饭韩泽又坐了一会就告辞了。走在路上的时候还和秦慕莲打了个电话，秦慕莲本来对今天这种“见家长”的事情还有点小紧张的，可韩泽的表现很好，让父母都非常满意。

韩泽却稍稍有些纠结。秦海卿对自己的评价不错，可在传销集团案件上对自己的态度却是劝自己不要再搀和了。

零在一旁调侃：“哟，你还想继续调查？当英雄很上映吧？享受别人的感激、崇拜，感觉很好吧？”

韩泽哼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要当英雄是要有能力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连带着获得的荣耀和期待也越大。任何时候不要让自己的期待超过自己的能力哦，不然，会死的……”零有些寂寥地说：“别让这种事情发生哦，难得碰上个挺有意思的，我可不想换人了。”

“发生过？”难得碰上零那么严肃那么寂寞的样子，韩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