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风进来了,看人都出去了,她还傻站着,不由得无语:“坐。”
谢葭就在褥子上坐下了,轻声道:“咱们得在这儿住多久?”
卫清风道:“就知道你住不惯!我刚刚出去看过了,外面的房屋倒塌得太严重,流民流离失所,要买房子着实不容易。恐怕要住个小半个月。还有……”
“还有?”
卫清风道:“刺史府那边应该会派人来赈灾。”
外面的人送了吃食进来,谢葭这才觉得饿得厉害。囫囵吃了一些,就想站起来去安排人事,被卫清风拦住了。
卫清风道:“你先休息吧。昨个儿受惊了吧。”
谢葭道:“可是这么多人都跟了过来,我当然要去安排妥当……”
卫清风道:“这里是马场,有什么是你能安排的?你等着被安排就行了。咱们身边都是家将武婢,总不能在这里闲上大半个月。虽然地动没有怎么波及到这儿,但到底还是有一些损害。眼下又正是接马种的时候,我打算让他们都去帮帮忙。”
谢葭这才消停了下来。
卫清风道:“休息吧。”
谢葭就点了点头,爬到了床上。卫清风竟然非常温情地过来给她盖了被子。
谢葭着实受了惊吓。碰到天灾。人真的太脆弱。当时若不是大家都稳住不乱,而且手脚矫健,不然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原以为会辗转难眠,但当天晚上谢葭竟然睡得像猪一样。第二天一早还是被卫清风提起来的。
“大朱管事待会儿要来见你。”
谢葭怔了怔:“见我?”
“把马场的账交给你。”
谢葭猛的抬起头,看着卫清风。
卫清风似笑非笑,道:“嫌累,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别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略一顿,又补充道:“这是咱们刚到和庆的时候,你对我说的。”
一时之间。谢葭心中百般滋味。若说再矫情,在这样的灾难过后。又觉得可笑。
大朱管事很快就来到了帐篷外,见了谢葭,礼貌的问了问她的身体状况,得知她一切安好,便再也挡不住满脸喜气。
谢葭笑道:“大朱管事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这气色倒也真是不错。”
朱炳含笑道:“夫人。小的一直等着能把这马场的账交到夫人手上的一日,今儿总算是等到了!”
谢葭欣然道:“也就是有您相助。不然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厚厚的账册被送了上来,放在一边。朱炳却还是不走。
踌躇了一会儿,他果然道:“夫人,小的还有一事相求。”
谢葭笑道:“朱管事,您何必如此客气,有话便说罢!”
朱炳好像有点尴尬,干笑了两声。才道:“是这样,小的的侄子朱志,年纪也不小了,一直跟着小人东奔西走,才耽误了终身大事。本来这事儿无论如何不敢求到夫人面前。然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望夫人为朱志指一门亲事。”
他也没敢说他家小子看上谁了——可是谢葭心里却隐约有个谱。在翠屏园的时候。本来知画负责送账册,可是后来知画受了伤。谢葭本来想换一个丫头跑,苦思没有人选。这个时候朱志就自动上了门,说愿意每天上门来送账册——他自然是可靠的。
谢葭冷眼瞧着,倒没有哪一天他是不往知画那里去的。知画不让他进门,他在门口呆着说话也能说上半天——可怜他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但是谢葭也拿不准知画愿不愿意,也不敢乱点鸳鸯谱,当下只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只是一时半会儿的我身边也没有合适的人,大朱管事不如就容我想想再说。”
朱炳欲言又止,但是终究还是没敢多说——指名道姓说要谁,朱志就有觊觎后院女眷之嫌……
当下他就先告退了。
轻罗随侍在一旁,早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谢葭嗔道:“笑什么,这事儿还得你去走一走,探探口风,省得呀,咱们好心办了坏事!”
轻罗笑道:“是,夫人。但话说回来,小朱管事的长相才干,都是一等一的,丫鬟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动了心思呢。”
谢葭笑道:“那也要知画丫头愿意!”
轻罗道:“夫人指了婚,她还能有什么不愿意的!”
谢葭颦眉道:“你只管先去问问,探探知画丫头的口风。”
轻罗应了个是。然后就叫了刺槐进来一块儿算账。
夜里,卫清风回来了。
谢葭如往常那般迎了上去,却面色不虞,道:“没想到那黄子金倒卷了马场大半的财产跑路。昨个儿有地动,他竟然还能够手脚这样快,怕是早有准备吧!”
卫清风张开双手让她给自己宽衣,微微一哂,道:“他当然早有准备!”
“监守自盗,弃妹远走,这样没有一点儿任性的人,您难道还想收到自己旗下?这样的人,纵然是做了官,受苦的还不一样是百姓!”
卫清风道:“你急什么,他拿了咱们多少。迟早都是要吐出来。现在要他是因为他和番邦的人脉。我早就说过,他这样的人,能在仕途走几步远,还不是一样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谢葭心中还是不喜,但是眼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服侍了卫清风沐浴然后歇下了。
因为地震,和庆城里的市集早就荒了。官府开仓赈灾,但还是远远不够。这个时候,邢师爷就来找卫清风。和庆城里有不少无良商贾都趁机哄抬粮价,再这样下去。饿死的人倒会比死在地震中的人还要多。官府无计可施之下就希望卫清风为代表的米铺老板能够放粮赈灾——本地的几大米商,大多以卫清风马首是瞻。
当初他们夫妻二人花了多少功夫都不能和田县令扯上线?有了这个机会。卫清风怎么可能会错过。当下就顺着邢师爷这根藤摸到了田县令那里。
但是这样一来,为了供应庞大的马场,和自己一大家子,还要放粮赈灾,存粮也就远远不够了。只能等着横州的货运。谢葭算过一笔账,这场灾难。以及后续建设,带给他们的是超过五千两的金钱损失。相当于京城公爵府差不多一整年的收入。
钱,倒是还能紧巴着用。但是粮,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了。
马场能提供肉食,但是全城的农民恐怕是损失最惨重的,种在地里的东西基本上是收不回来的。
谢葭的身体一直在调养,药膳是每天都不断。更是不进油腻的。可是在所有人都吃肉吃得想吐的时候,她也无计可施。
直到有一次无意之间下面的人去捉了一条鲈鱼回来炖了。谢葭吃了快大半个月咸肉,看到这样的新鲜货,简直口水也要流下来了。卫清风什么也没说,整条鱼都让她吃了。回头就让人专门去钓鱼,供应她这里。
袁夫人。顾夫人,白夫人,连夫人和王夫人,都先后派了人来送了些东西,大家的情况似乎都差不多。谢葭就让人送了些鱼过去。
一日谢葭正在帐篷里和轻罗商量事情,刺槐突然钻了进来,一脸欣喜地道:“夫人,黄子金捉到了!”
谢葭一怔,然后冷笑道:“好啊,总算是抓住了这家伙!你快去盯着,看看我们被他偷去的钱他吐不吐得出来!”
刺槐笑嘻嘻地道:“是!”
说着就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谢葭这几天正忧心,凉州政府赈灾的人一日不来,和庆的重建就一日得不到落实。他们这种庞大的日常开销就得一日接着一日。这样下去,金山银山也空落了。谢葭算过一笔账,照他们手上的财力,目前这种情况,最多只能支持七八天,就会产生财政赤字——谢葭决不允许储备金的花销超过一半。
若是黄子金吞去的那将近四千两能被吐出来,七八天一下子就会变成半个月,到时候,凉州政府的先行官就是爬,也该爬到这儿来了。
可是到了傍晚,刺槐回来带了消息:“黄子金一抓住就被爷给看了起来,爷让人守住帐篷,亲自审问,到了这个点儿也没个信。奴婢一直守在外面,等到刚刚……”
她伸了手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小包袱,笑道:“爷说从这黄子金身上搜到一些天甜李,让奴婢先带回来给夫人吃,让夫人不要急。”
在听到“甜李”这个词的时候,谢葭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虽然极力想维持形象,但是脸皮还是松了开来。见左右揶揄地看着自己,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那咱们先吃李子,等一等。”
甜李是一种当地很常见的水果,从前谁也没有把它们放在心上。但是此时这七个黄橙橙的不过拇指食指一指圈大的小果子,却看得人食指大动。
刺槐笑嘻嘻地道:“这可是爷专门送来给夫人的心意,奴婢去给夫人洗了,夫人先尝尝吧!”
谢葭倒不好意思起来,道:“那留着等爷回来一块儿吃吧。”
入了夜,卫清风总算回来了。谢葭忧心地等了大半晌,早就紧张得把所有的李子都吃了(汗),此时一见到他就大喜,连忙迎了上去:“九郎!”
卫清风笑道:“李子好吃吧?”
一句话让谢葭马上尴尬起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道:“好吃,还有吗?”
卫清风笑道:“统共就这么几个,全给你送来了,哪里还有?”(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