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葭一下子哭了出来:“婉婉姐!”
袁夫人把她搂到自己怀里:“哭吧,哭完之后,就振作起来。葭娘,你是卫氏的主母,是绝世战神卫清风的妻子。现在你们远离京城,光是软弱哭泣或是冲动行事是没有用的。这个时候,只能靠你自己撑起来!”
谢葭就撕心裂肺哭得更大声了。
可是袁夫人说得对。这个时候,还有谁是可以依靠的?又还有谁,是能给她收拾烂摊子的?此生第一次,她身临绝境,完全看不到前路。她必须小心谨慎地走下每一步,不然,一步就会踏入深渊,从此万劫不复,顺便拉下卫家整个家族给她陪葬!
袁夫人温柔地拍她的背脊,半晌无奈地道:“你的侍女来告诉我你一整天什么也没吃,可是我瞧你这个样子,怎么中气倒还是很足嘛!”
谢葭哭了大半晌。直到气都喘不过来,这才停了下来,轻声道:“婉婉姐。”
“嗯。”
“您说,我相公现在在想些什么呢?”
袁夫人啼笑皆非:“我怎么会知道!”
谢葭已经冷静下来了,然而她仔细想了很久,却还是想不出比劫狱更好的办法来。袁夫人陪着她,和她说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最终,她又累又乏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不过卯时的时候,谢葭就被人推了起来。
她睁开惺忪的双眼。道:“婉婉姐?”
袁夫人简直狂喜:“你快起来,京城来人了!”
谢葭一惊。马上爬了起来:“京城来人了,来了什么人!”
元和十年,也是忠武侯卫清风流放至西南边陲的第四年,卫氏将军府沉冤得以昭雪。今上特旨,赐回卫氏将军府忠武侯爵位。并进忠武侯卫清风为正二品神武大将军,辖横州。两州二州兵马。凉州刺史廖夏威,横州刺史王进从其令。并建神武将军府于横州。
其妻卫谢氏,随夫千里,当为大燕妇人之表率,复从二品开国郡夫人爵位,册其子卫楚河为忠武侯世子。
并赐下黄金两万两,以抚恤卫门。
萧逸靖本想将卫清风先杀之而后快。再伪造他的供认状送上京城,到时候横竖死无对证,只说他是畏罪自杀,皇丶党也无可奈何。只是这密旨竟然不早不晚,就掐着时间到了。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一旦卫清风复了爵,他的生死便不再是可以随意忽悠的小事了!
谢葭听到消息。差点又从楼上滚下去,幸好被袁夫人堪堪扶住!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只会抓着袁夫人的手:“婉婉姐,婉婉姐!这是真的吗?真的有圣旨吗!九郎真的复爵了?!”
袁夫人笑道:“是真的,都是真的,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心里却在咬牙切齿,难怪萧逸靖行军路上也敢停留,想必是萧家人在京城听到了风声,所以他才会铤而走险想要先把卫清风收拾掉吧!
谢葭提着裙子下了楼,别院的武婢和家将已经全部到了,在院子里站得整整齐齐,个个面上带笑:“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谢葭大悦,笑道:“这是我们卫氏之喜,自然也是你们的喜!轻罗,你快去账房拨出银子来,给每人添置三件新衣,并准备好红封赏银!”
轻罗笑着答应了一声。
约莫上午辰时中的时候,京城的特使送了诰命大妆过来,是一个白面太监,带着一整排的侍卫和仪仗,未进门就笑道:“忠武侯夫人,神武将军夫人,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谢葭知道那是和谢嵩相熟的陆公公,连忙跪下行礼,双手捧过大红绣金的诰命大妆。这衣服当初她也有,只不过后来被收了回去。
接了妆,陆公公亲自来扶她,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叹道:“您受苦了。令尊在京城甚是挂念您。”
谢葭闻言,也有淡淡的愁丝:“妾身一意孤行远离京城,连累父亲挂念,实在是不孝。”
陆公公忙道:“您随夫千里,连今上也动容,如今将军复了爵,并官进二品,小公子也被册封为世子,这都是喜事。令尊想必也十分欣慰。”
谢葭忙道:“公公,快请进来坐,寒舍简陋,还望不要嫌弃。”
陆公公欣然答应了。
谢葭不敢怠慢,拿出珍藏的本地茶叶来招呼他,笑道:“这是本地有名的普洱,虽然在京城名不见经传,可是是妾身自尝过,觉得实在是不逊于龙井毛尖,公公,您品品看。”
陆公公笑道:“谢大人是难得的雅士,最会品茶。既然连小画仙卫夫人您也说是好茶,那必定就是好茶!”
听到这个外号,谢葭倒是怔了一怔。
陆公公笑道:“您大约还不知道。在京城的时候,谢大人把您流传在外的画作全都收了回来。有一日谢大人晒画,正碰上杂家陪着圣上微服私访到了文远侯府。这谢大人正把您的画一字排开,和他自己的画放在一块儿晒。圣上见了您的画作,甚是喜欢,尤其大大赞扬了那副本来在卫府的《榆关曲》。并言可惜您流放边陲,不然留在京城,假以时日必定大有所成。‘小画仙’这个绰号,可就是从圣上嘴里说出来的!”
谢葭怔了怔,然后尴尬地笑了笑——主要她没忘了那幅画是剽窃品,道:“承蒙圣上厚爱,妾身不过是比寻常女子运气好一些,能得父亲的言传身教罢了……”
陆公公兴致勃勃,道:“夫人何必谦虚?您在边陲画的《拜月图》,也是难得的佳品啊……后来谢葭才知道。这老小儿花了三百两从林夫人手里买了谢葭的《拜月图》,林夫人傻乎乎的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可是陆公公回去之后就把这幅画转手卖了一千二百两!
也许谢葭的画本来是不值这么多钱。可是她这场翻身仗实在打得漂亮!她本来就有才名在外。又得了今上的亲自嘉许,舆论在把她踩到最低的时候,又把她捧到了最高点。那些闺阁小姐和公卿夫人就把她当成偶像,甚至有不少公卿倾慕她一个侯门贵女敢于追随夫君远走边陲的气节。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拜月图》都是京城贵族争抢的对象。
陪陆公公唠嗑了一整天。在要吃午饭的时候,陆公公告辞了。说是和卫清风在城里酒楼准备了宴席,打算一块儿吃饭。
谢葭一下午就在各种恭喜贺喜的话里度过。
等到深夜,卫清风才喝得酩酊大醉的回来了。
谢葭连忙带人迎了出去:“怎么喝了这么多!”
扶着他的长安笑道:“爷今个儿是一时高兴,便贪杯了。”
长忠笑道:“该叫将军了。”
长安哈哈大笑,道:“对,该叫将军了!”
卫清风醉得一塌糊涂,站也站不稳。谢葭忙叫人把他扶了进来。送上楼去,并亲自叫人来打了水来给他洗吧干净了。
直到一通忙乱下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他身上有伤,是被棍棒敲击的伤口。但是并不重。萧逸靖打定主意要杀人灭口,所以根本没费工夫折磨逼供。
“受伤了还喝酒……”谢葭嘀咕道。
现在瞧着他的眉眼。瞧着他睡着的样子,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谢葭忍不住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复了爵,进了官,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嘛。”
和那个流犯卫清风,商贾卫清风,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嘛!
她忍不住俯身抱住他。
卫清风在睡梦中叫了一声:“娇娇。”
谢葭长叹,一颗心才算落回原地。其实她最最欣喜的,是他在这场灾劫中,捡回了一条命。
第二天一早,谢葭独自在床上起来,顿时吓个半死——昨日种种仿佛都是一场梦一样!
“卫清风!卫清风!”
“嘭”的一声门被推开了,卫清风无可奈何地道:“没规矩!”
谢葭一看他手里端着托盘,就乐了,道:“是,神武大将军,忠武侯卫侯爷!您现在是二品的大官,还是公爵!”
卫清风得意洋洋。
谢葭道:“还不是一样要给妾身送早饭!”
卫清风顿时就无语了,道:“爷还不是心疼你这两天受了惊吓!”
谢葭闻到香味,早就迫不及待,伸长了脖子:“饿死了!快给我拿过来!”
卫清风就把托盘端到桌子上,道:“先去洗漱!”
谢葭只好不情不愿地去了。
卫清风知道她揣了一肚子的问题,便好心的自己都一一给他解答了:“我本想治萧逸靖延误行军和滥用私刑之罪,但是安国公世子在此,我又不好轻举妄动。这个时候,还不是和萧家撕破脸的时候。因此只打了他一顿板子,把他赶了出去,勒令他早日离开凉州。”
“顾县丞和民兵团,还有明家人,都放了出来。我打算将他们编入军中。”
西南军是今上留下的奇兵,如果计划顺利,相信不久以后这支军队就会立下大功。
“还有袁大哥,他是私调兵马,这罪太重。我也打算将他编入军中,让他从头来过。”(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