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画就道:“侯爷有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
谢嵩明显是个好官,在民间的口碑竟然非常不错。从最里面那层开始,无论是官船还是商船,发现了他之后,都开始欢呼起来:“谢大人!谢大人!~”
等谢葭等人换了小船,分批进入拥挤的港口。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这种情况下,尤其怕行刺,金荣和连姑姑一直紧紧地护在她周围。
但是进了港口之后,又因为谢嵩的出现而乱了次序,人潮汹涌,纷纷欢呼,众人根本就进不去。谢葭眼看着官员开始疏通另一边的船只,心中一盘算,轮到自己这边,恐怕天都要黑了。便让身边的人呼喊谢嵩。
身边的武婢便高呼道:“谢大人!谢大人!”
但是人声鼎沸,这点声音很快就被混入众人的声音之中。毫无辨识度。谢葭便想让人叫“谢嵩”,但是众人哪里敢?
眼看挤得越来越厉害,她不禁急得满头大汗,最后灵机一动,道:“你们叫‘谢阿娇’!”
众人一怔。但还是开始大声呼喊:“谢阿娇!谢阿娇!”
谢葭一直盯着谢嵩,果然见他微微侧了侧耳朵。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众人继续大声呼喊:“谢阿娇!谢阿娇!”
在人声稀薄的时候,一个“娇”字,正落在尾巴声,非常清晰。谢嵩果然发现了这边。谢葭就连忙挥手。谢嵩上前了一步,然后就对身边的官员说了些什么,身边的官员就过来几个,先疏通这一边的船只。
疏通了大约一刻的样子。才让谢葭的船只靠了前。她在知画的扶持下慢慢地踏上了岸……在水上漂得久了,上了岸竟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以至于刚走了几步就踉跄了一下。谢嵩动了一下,他身边的入画比他更快,连忙几步下来扶着谢葭上去了。
谢葭就俯身给谢嵩请安:“父亲安好。”
谢嵩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看她瘦成这样。心想大约没有少吃苦头。他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倒是笑了起来。道:“怎么穿成这样!”
谢葭就有些尴尬。
谢嵩叹了一声,然后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身边的随从突然道:“谢大人,王将军到了。”
谢嵩这才回过神,道:“来人,你们先送姑娘回将军府,并快马加鞭先去将军府报信。”
坐了谢府的马车,基本上在京城里是可以横着走的。但就是这样谢嵩也不放心,把自己的随从派了大半,护送她先回去。
知画扶着谢葭上马车的时候,谢葭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发现四年的时间,竟然让谢嵩苍老了不少。久居官场,使他失去了从前洒脱不羁的气质,整个人变得稳重又沧桑起来。谢葭心中就一酸,不忍再看,俯身进了马车。
刚刚他在人声鼎沸之中,尚且能够清楚地分辨自己女儿的名字,想来她离家的这些年,他始终是牵挂着的吧!
京港在城郊,进入朱雀门大街,又花了约莫一个时辰,几乎是在傍晚的时候,谢葭的马车才到将军府。
巍峨的将军府早就门户大开,卢妈妈带着几乎所有武婢家将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等到马车,众人就欢呼了一声,直道:“回来了,回来了!”
谢葭在众人的扶持下下了马车,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将军府。当初走的时候,正是萧条冷清的时候。如今看着,牌匾还是那块牌匾,门还是那扇门,连门口的狮子也和从前一样,不同是却多了几分生气。牌匾上还挂着红绢,残留着复爵时的喜庆。
众人齐声道:“恭迎夫人回府!”
然后就全都笑了起来。
谢葭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倒也有些不好意思,只笑了笑。
卢妈妈几步下了楼梯,亲自扶着她上了楼,看她满脸憔悴,便轻声道:“夫人一路很辛苦吧?”
谢葭便道:“不辛苦,九郎选的路,一路风平浪静。我倒睡了大半个月,睡得身上也乏了力才是!”
卢妈妈便笑了起来,道:“您快先进来吧。太夫人一直牵肠挂肚,听说您回来了,已经等了整个时辰了。还有咱们小少爷,也等着!”
谢葭听说卫小白,心里早就像长了草似的不消停。虽然有些头重脚轻,可此时此刻她只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飞到莲院去。
进了莲院。卢妈妈一路高声道:“太夫人,夫人回来了!”
然后谢葭就听见了她久违的,太夫人那声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声音:“葭娘回来了!”
她心头一震。竟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家门一样!
这下哪里还按捺得住,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想要冲进去:“娘!”
结果竟然在门口就被门槛绊倒了!
“夫人!”
“葭娘!”
众人乱成一团,连忙七手八脚地把她扶起来。谢葭只觉得头昏眼花,虽然很想站直表示自己没事,但是这么一摔好像就起不来了一番!
太夫人吓得脸色苍白:“快扶夫人到榻上去!找大夫来!”
这可刚回来,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不一会儿,连姑姑匆匆赶来。给谢葭把脉。太夫人疑心她是饿的,早在旁边轻声吩咐人去准备吃食。
过了半晌。连姑姑反复诊断,终于敢肯定,笑道:“恭喜太夫人,恭喜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
众人一怔之后。便是大喜。屋子便叽叽喳喳的,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笑道:“有喜了!有喜了!”
卫太夫人也是大喜。然而看到她瘦弱的身子,却又颦眉:“不是说……”
连姑姑便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按理,避妊汤是一直喝着的啊。”
谢葭问清楚了自己是怀孕一月有余,心里默默对了对时辰,当然知道是哪一次忘了喝药,不禁有些尴尬,慢慢地缩了下去。用被子盖住鼻子以下,只留下一对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就好气又好笑:“你啊你,有了身子还敢长途跋涉!还好这次祖宗保佑,保住了你这条小命!”
连姑姑笑道:“太夫人放心。既然回了京城,便不比在西南。只要好好调养,不难保住母子平安。”
太夫人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好。京里多的是名贵的药材,你也不用像在西南时那么操劳,好好将养,什么也不用怕!”
谢葭轻声道:“嗯。”
连姑姑又道:“夫人旅途劳累,还是卧床静养几天。”
谢葭一一记下了。
等人群散了去,太夫人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抱了一个娃娃出来,放在榻上,笑道:“白儿,叫娘。”
谢葭一怔。这孩子生得虎头虎脑的,可是五官长得实在是漂亮,一看就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般。他好奇地看着谢葭,眼睛葡萄丸子似的,看人的时候非常安定。好像年纪小小,就已经有了波澜不惊的气势。
他好像有些犹豫,看了一眼祖母,最终还是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娘。”
谢葭瞬间笑逐颜开,道:“乖儿子!”
说着,就一把把他搂在怀里。
卫太夫人就道:“大好的日子,哭什么!”
谢葭想起刚把卫小白送走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口齿不清地喊一声“娘娘”、“娘娘”的,那个时候很长一阵子,连做梦都会想起。母子连心,重逢之日,她哪里还按捺得住情绪。
可是卫小白突然道:“祖母,她是娘,还是叔叔?”
谢葭一怔,只觉得所有的情绪一下子都像被冻结了。
卫太夫人哈哈大笑,道:“当然是娘。白儿怎么会这么问?”
卫小白皱着小眉毛,道:“祖母,您不是说,这是圆领士子袍,穿圆领士子袍的,就是叔叔吗?”
这次连卢妈妈也被他的童言稚语逗得哈哈大笑。
卫太夫人笑道:“这是你娘,你要记住,你娘只有一个,就是生你养你的人。明天让她穿云罗裙给你看,好不好?”
卫小白半懂不懂的,但还是点头认真答应了。
谢葭也笑了起来。
卫太夫人道:“这孩子早慧,像他父亲。”
谢葭看到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她不禁心中又有些酸楚。
卫太夫人就让人在莲院伺候了谢葭梳洗,把小矮几搬到床上让她吃饭。看她吃得狼吞虎咽,自己就抱着卫小白在一边,不停地唠叨她:“慢点儿!担心噎着!”(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