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几乎是一沾到床就睡着了。也总算睡了连日来的一个安稳觉。
次日进宫,谢葭一改往日缓缓的心态,竟然有些跃跃欲试。前方正有一场大战在等着她,虽然失败的代价非常惨痛。但是经过多日的犹豫,想到在前线浴血杀敌的丈夫,她便觉得这种玩伎俩的斗争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进宫递了腰牌,直奔紫宸殿去给萧皇后请安。
宫里前天刚过了中秋,也是一个大节日。皇后好像也有些疲惫,坐在后座上,神情慵懒。
萧贵妃坐在一边。
谢葭俯身给萧皇后请了安。
萧皇后神色淡淡的,让她起了身,并关切地道:“听说谢大人生病了?”
萧贵妃神色古怪地道:“听说病得还挺严重。”
谢葭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父亲是劳累过度,又染上了风寒,再加上一些陈年旧疾,才一下子病来如山倒。”
萧皇后淡淡道:“谢大人是国之栋梁,勤政为民,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
谢葭笑吟吟地道:“这次还是多亏了萧皇后身边的顾神医。所以臣妾这次进宫,想向皇后娘娘求一个恩祉,希望把顾大人留在府里照顾父亲……”
萧皇后就笑了起来,道:“既然皇上那儿。和太医院都已经打了招呼了,本宫这儿,又何必你特地进宫来说一声。”
谢葭真诚地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皇后娘娘您是千金之躯,凤体违和,这些日子听说都是顾神医在您身边照顾着。臣妾贸然把人要了来,实在是惶恐至极。臣妾私以为,这次都是皇后娘娘的恩祉,才能在皇上那里求来这样的恩典。皇后娘娘,在臣妾心中。您就是我们谢家的大恩人。”
萧皇后笑道:“瞧这孩子,多会说话。”
萧贵妃就冷哼了一声。
萧皇后道:“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近日也就不必急着给本宫作画。难为你刚过了节就进宫给本宫请安。最近番邦进宫了几件小玩意儿,皇上赐了下来,不如本宫再赐给你吧。”
谢葭顿时惶恐,连忙道:“臣妾不敢。皇上既然赐下,便是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臣妾……”
萧贵妃冷哼道:“姐姐是一国皇后,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皇上也不曾忘了姐姐。姐姐难道会缺这点赏赐?何况皇上爱重姐姐,也不在乎这点东西。”
有的时候,谢葭对萧贵妃这种共事一夫之后,就管自己的姑姑“姐姐”、“姐姐”的叫,真的还是挺无语的。
但面上她还是非常难为情,道:“皇后娘娘,臣妾怕受不起……”
萧皇后语重心长地道:“你这孩子。外命妇里你可是顶尖儿的了,何况你父亲还是皇上的肱骨之臣,本宫赏你们谢家卫家,是再平常不错的事情。你若是连这点恩惠都受不起,倒是小家子气了。”
说是赏谢家卫家……
谢葭只装作一无所知。不好意思地笑道:“臣妾惶恐,叫皇后娘娘见笑了。”
萧皇后微微一笑。
她出手颇大方。番邦进宫的正宗汗血宝马,整个京城也没有几匹,就赏了谢葭两匹,并送了一辆四匹乌云盖雪拉车的马车给谢葭。还有番邦进宫的特色棉麻,和番金小佛。另还有江南进贡的,只在宫里流传的上等白纱和花锦。满满的几大车东西。
谢葭细细数过。乌云踏雪马车实在是非常招摇,她要是坐着出去招摇几次,不久以后整个京城上下都会知道这是萧皇后所赐——被谢家女儿,卫家媳妇坐了出去。
另外的什么棉麻,什么白沙和花锦,都是要穿在外面的东西……
谢葭傻乎乎的,欢喜得一塌糊涂,高高兴兴地谢了恩。
更傻的是,谢葭招摇地坐了那辆马车出了宫……在朱雀大街招摇了一圈,然后回到了卫府。
回到卫府的时候,她又大傻特傻地拿着那些什么棉麻什么布匹,之类的,还分到了谢府,还送了一些到舒府。颇有显摆之意。
谢家没有动静。但是听说舒家人好像闹腾了一下。
卫府上下的气氛也非常低迷。
谢葭欢欢喜喜地去给太夫人请安,却吃了闭门羹。
等了大半晌,卢妈妈脸色有些不好看,迎了出来,道:“太夫人有些乏,便先睡下了。夫人,您先回去吧。”
以往太夫人都会等着她回来的……
谢葭意识到她可能是想要先在卫府内部制造出舆论——当然,可能也是为了让卫府撇清关系。
虽然心里知道卫太夫人是站在她这边的,可是突然来这么一出,谢葭未免又有些失落。
回到江城楼,大半晌,才发现有些不对劲……怎么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谢葭急得简直要跳起来:“白儿和睿儿呢!”
竹心闻声进了门,面上好像也有些不自在:“今天一早,太夫人把世子爷和安睿少爷送到松鹤堂了……”
谢葭顿时脚下一软,心里有个声音大喊:玩大了吧!
她急起来:“我要去江城楼!”
竹心道:“太夫人早就交代了,今儿身上有些乏,等夫人回来,让夫人先休息,不用去请安了。”
谢葭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惶惶不安。但片刻之后又回到了房间里,坐在床上。只好苦笑。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既然已经开始了,只好一直走下去。
当天夜里,谢葭又睡不着了。
知画听到她几次翻身起来喝水,实在忍不住,进了房来:“夫人。”
谢葭有些颓废,道:“知画。”
知画就站在她身边,看她披了薄薄的外衣,坐在桌边,给自己倒水。倒了半天,水都溢出来了才发现。
谢葭就拿了 杯子来喝水。
知画忍不住道:“夫人。”
“嗯?”
知画想了半晌。终于想到用这种方法来做开场白,道:“夫人,知画跟着您,也有十几年了。”
谢葭笑了起来,道:“是啊。算起来,也有十三年了。”
知画奇怪地道:“夫人。您四岁我就分到了蒹葭楼,已经跟了您十四年了。”
谢葭一下子没想起来自己是山寨版……因此只是干笑了几声,道:“是吗,我脑子糊涂,记错了。”
幸好知画并没有纠结在此事上,似乎也觉得谢葭有心事,记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道:“我跟了您那么多年,您心里苦,我怎么会看不出来?若是有什么话,为什么不对知画说说?”
谢葭沉默了半晌,道:“知画。你坐。”
她现在,非常有倾诉的**。但是这场赌赌得太大。她又不敢轻易冒险。
谢葭轻声道:“知画,人有些时候,不得不做出一些错的事情来。即使明知道后果很惨重,也无可奈何。现在娘已经放弃了我,我想父亲大约也会对我觉得失望。连白儿和安睿,也已经离开了我身边……”
知画道:“那知画起码不会离开您。起码将军……会懂得您的苦衷。”
谢葭想到卫清风,又更加心烦意乱,不禁道:“他……大约会非常生气吧。”
想想当年他一脸冷漠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样子。想来他就算可以纵容她胸无大志,可怎么来容忍她和他背道而驰……何况山高路远的,流言蜚语传到那边,不知道会成了什么样子。
知画道:“夫人……您放心,您和将军相濡以沫那么多年,将军一定会懂得您的心。知画,也愿意永远追随在您左右。”
谢葭笑了起来,握住知画的手,道:“成为千夫所指,我从来不怕的。”
知画道:“夫人,您不用害怕,只要无愧于心,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谢葭有些惊讶,笑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倒是非常有趣。”
知画也笑了起来,轻声道:“夫人,在知画被朱志退婚的时候,那时候知画就想着,幸好还能服侍夫人,不然知画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后来想想,是他的娘老子见不得人,就算我被那些不明是非的人戳断脊梁骨,我也是不怕的。”
谢葭想了想,自己或许要遗臭万年……
她笑了起来,心想,这样也好,也算是青史留名了,总比那些默默无闻的人强上一些。
和知画说了几句话,好像心里就舒坦了不少。知画看时辰不早了,便请谢葭先去休息。谢葭想到明天还要进宫去见萧皇后,最好能养出十二分精神来。如果露出一点马脚,恐怕都难逃过萧后的眼睛。
第二天,谢葭也没有费事去给卫太夫人请安——横竖卫太夫人也不会见她的。
她索性一大早就张罗着要在江城楼收拾出来一个小佛堂出来——要把萧皇后下赐的那个番金小佛供起来。
偌大的一个佛堂,那尊番金小佛不过两个拳头大,在香炉面前,简直显得有些滑稽。但是谢葭也煞有介事地把那个小金佛供了起来,非常之隆重,非常之庄严。
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猥琐……
但是她心里又想,自己能一下子自甘下贱到这个地步,会不会有些不真实?萧后大约会心有疑虑吧。
又想想自己从前的交际经验,好像都没有什么很鲜明的特征。在上京的交际圈,谢葭这个名字除了很多很多的传闻,恐怕就是一张白纸。那么,起码这一点是对她有利的。就算一时半会儿,萧后心有疑虑吧,但日子久了,发现一切都照她的步调走,想来,总会有些动摇。
到时候再使上一把劲儿,就能完全取信于萧后——就算不能完全取信于萧后,能让她放松戒心,也可图谋很多事情。(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