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见陈子锟进门,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声如洪钟般响亮:“陈子锟,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陈子锟顿时明白袁克文没有骗自己,他疾步上前磕头行大礼:“老头子,弟子陈子锟给您见礼了。”
李征五再次哈哈大笑,伸手将陈子锟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一番道:“不错,长高了,也壮实了。”
陈子锟道:“老头子,这是我的两位朋友,蒋志清、李耀廷。”
两人毕恭毕敬向李征五行礼,李征五满意的点点头道:“都坐吧,阿祥,安排晚饭,我和这些小辈们喝一杯。”
管家应声去了,陈子锟和李征五寒暄了几句,便提到了自己的身世问题。
李征五笑道:“这事儿你真问对人了,你是陈英士的义子。”
“陈英士?”陈子锟有些纳闷,但旁边的蒋志清却吃了一惊。
李征五道:“陈英士就是陈其美,想当年他拜在湖州帮老大范高头门下为徒,和我是同门师兄弟,算起来也是青帮大字辈的人物,我就是看他面子,才开香堂收你为徒的。”
陈子锟脑子里一团糟,不久前才听农劲荪说是陈其美派人暗杀了陶成章,自己还信誓旦旦要报仇呢,怎么一转眼自己就成了陈其美的义子了。
“老头子,我真糊涂了,听别人说,我是光复会陶成章带大的,现在又成了同盟会陈其美的义子,而且这两个人……”
不等陈子锟说完,李征五就摆摆手打断他,道:“陶成章和陈其美都是我的朋友,当年辛亥革命之时,我散尽家财组建光复军,和陶陈二人并肩反清,情同手足,二人是有不睦,但残杀革命同志的事情是断断做不出的,那只是江湖上的传言而已,据我所知,陶成章之死,是有人背着陈其美所为。”
说着,他有意无意瞟了一眼蒋志清。
蒋志清眼神闪烁,一言不发。
李征五长叹一口气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陶成章死后,陈其美大哭三日,悬赏重金捉拿凶手,可见二人感情之深厚,后来陈其美死于张宗昌杀手枪下,落得陶成章一样的结局,想来也是劫数。”
众人都跟着叹气,当年革命界的事情当真说不清楚,幸亏遇到李征五这位青帮大佬,革命前辈,真相才水落石出啊。
李征五又说道:“不管是光复会还是同盟会,都是反清志士,不管是陶成章还是陈英士,他们的宗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这两个组织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不分彼此,就连光复会的创始人章炳麟,蔡元培之辈,也都是同盟会的会员,这些恩恩怨怨,早已随风而去,提他做甚。”
此时陈子锟已经完全凌乱了,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问道:“老头子,你可知道我的生父是谁?”
李征五道:“那就不清楚了,只听说你是秋瑾收养的孤儿,再详细的情况,就要问别人了。”
“秋瑾,鉴湖女侠?”这个名字大家可是耳熟能详,原来大名鼎鼎的反清第一女侠客,竟然和陈子锟有着莫大的关系。
“对,秋瑾女侠与我们青帮素有渊源,青帮的辈份排行本来有二十个字,清静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性,元明兴礼,后来又按着秋瑾、徐锡麟创办的大通武学添了四个字为大通悟学,现如今整个上海滩大字辈的人物所剩无几了,通字辈中,子锟你大概是最年轻的。”
蒋志清和李耀廷都羡慕的看着陈子锟,陈子锟却问道:“既然我是革命党人收养的孤儿,为何又要入青帮?”
李征五笑道:“清廷势大,不借助会党的力量,革命党人独木难支,就连孙文先生都要入洪门,何况你陈子锟呢,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袁世凯的次子袁克文,就是花钱拜的老头子,图一个名分在外面显摆而已,他这个人好当名士,结交甚广,就连陈其美和他交好,当年我开香堂收你的时候,他也曾在场,好了,不说了,咱们喝酒。”
酒宴已经摆好,分宾主落座,酒过三巡后,大家渐渐放开,气氛融洽了许多,蒋志清便流露出想拜李征五为老头子的意思来。
李征五是直性子人,开门见山道:“蒋先生想必是遇到了麻烦,想让我老头子出马吧?”
蒋志清被说中了心事,倒也坦然承认:“晚辈最近在筹办物资交易所,遇到不少麻烦,想加入青帮,也好有个照顾。”
李征五道:“我老了,几年前就不收徒弟了,再说光有辈份是没用的,必须要有钱有势,人家才给你面子,我给你支个招,你去拜法租界巡捕房的黄金荣做老头子,他一句话能顶我十句话,回头我给你写个帖子引荐一下,兴许他会卖。我面子”
蒋志清深以为然,离席郑重道谢,李征五很随意的摆摆手:“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酒足饭饱,李征五让管家拿了五百块钱过来,亲手交给陈子锟道:“师父没别的给你,这些钱先拿着买身像样的行头,然后找点事做,如果实在找不到事情做,再来找我。”
陈子锟连声道谢,李征五道:“你先别谢我,做徒弟的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当老头子脸上也有光,比你谢我一万句还要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