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宫文成偏殿内,大隋天子杨广正和十几名重臣商议军国政务,兵部侍郎骨仪提交了褒奖战功以及前军解散方案,赏赐战功问题不大,就是国库开支多寡的问题,众人已达成共识,杨广批准了奖赏方案。
这毕竟是他的承诺,国库中也有足够的布帛钱粮,他做事一向大手笔,并不吝啬钱粮开支,更何况杨广也知道击败高句丽主力,逼迫高句丽人投降,确实是极大的战功,应该奖励。
但在解散方案上,杨广却发现有两个小小的注释,第一营和第十六营不解散,这让他略略有些不解。
“骨侍郎,为何还有两营不解散?”
兵部侍郎骨仪连忙起身躬身道:“回禀陛下,这两支军队战斗力极强,兵部反复讨论,皆认为解散他们损失太大。”
杨广眉头一皱,显然不太满意骨仪的回答,目光向虞世基望去。
虞世基暗骂骨仪无用,他起身解释道:“启禀陛下,第一营是宇文成都的军队,有三千人,是大隋最精锐的军队,解散了着实可惜,微臣考虑把他们恢复为骁果军,如果陛下认为不妥,微臣也可以将他们解散。”
杨广迅速瞥了一眼宇文述,没有多说什么,他又问道:“那这支十六营军队呢?”
“陛下,十六营就是张铉率领的军营,约一千五百人,因为他们在进京途中遭遇上万张金称乱匪围攻,他们临危不乱,以弱克强,重创乱匪数千人,所以兵部一致认为,把他们放到山东剿匪或许会更有意义,就在方案中留下他们。”
原来是张铉的军队,杨广沉思片刻,便点了点头,提笔在报告上画了朱批,“这两个方案朕都批准了。”
宇文述有点坐立不安,他很清楚虞世基所指的张金称之事,但他又很惊讶兵部居然把张铉的十六营也留了下来,宇文述当然也知道这里面绝不简单,以虞世基的为人,居然留下了十六营,这里面他不知得了多少好处。
宇文述并没有起身反对,毕竟他心虚张金称之事,同时也有求于兵部,这个时候他起身反对,无疑是自掘坟墓,保持沉默才是最佳的选择。
这时,裴蕴起身道:“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裴爱卿要说什么?”
裴蕴取出一卷文书,恭恭敬敬呈上,“启禀陛下,阊阖门事件调查已经结束,这是微臣提交的正式报告,另外来护儿一案的报告微臣昨日也已提交。”
杨广精神一振,这也是他极为关心之事,昨天裴蕴已经口头上向他进行汇报,包括崔君肃的报告也提交上来,证明来护儿并非谋反,只是报仇心切,使得杨广杀来护儿的心也淡了很多。
但崔君肃的报告也并不是他杀心消淡的真正原因,真正原因是他不可能既杀来护儿,又杀李浑,那样影响太大了,会让军方高层不安,作为君主,杨广必须做一个平衡,要么放过李浑,要么从轻发落来护儿。
有宦官接过裴蕴的报告,呈给杨广,杨广将厚厚一卷调查报告在御案上慢慢展开。
裴蕴同时解释道:“卑职已经彻底调查清楚,卷入事件的将领们是受到一个叫做李善衡之人的蛊惑,听信了他的谣言,才集体去阊阖门请愿,报告中附有他们的供词。”
“这个李善衡是何许人,什么背景?”杨广又问道。
“启禀陛下,这个李善衡原本是骁果卫的雄武郎将,他是右骁卫大将军李浑之侄,目前此人已经被抓获,现关押在御史台。”
杨广不满地看了一眼宇文述,宇文述的脸刷地变得惨白,不是因为杨广不满的眼神,而是他四处抓捕不到的李善衡,原来竟落入了御史台的手中。
那么李善衡会不会出卖自己?宇文述不安地向坐在一边的裴矩望去,只见他似笑非笑地瞥自己一眼。
宇文述此时虽然有点草木皆兵,他却看懂了裴矩的目光,那笑中分明带着一丝嘲讽,他心中暗暗叹口气,李善衡怎么可能不出卖自己?自己的把柄被裴矩抓住了。
就在宇文述极度不安之时,杨广却在仔细看附在报告中的口供,李善衡的口供中却没有半点关于宇文述的陈述,全部是在讲述右骁卫大将军李浑。
李善衡是受李浑指使,鼓动将领们在阊阖门外闹事,一旦事态失控后,李浑将趁机发动兵变,下面有李善衡的画押。
杨广又取出了虞世基呈上的另一份奏卷,荆州通守吐万绪和蜀州通守董纯欲带兵入京。
虞世基的这份奏卷无疑是落井下石的一记绝杀,吐万绪和董纯都是李浑之父太师李穆当年提拔的亲信,吐万绪和董纯带兵进京的动机就是想策应李浑造反。
杨广的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眼中杀机迸射,谶语案已经水落石出。
天子杨广认定谶语案和太原留守李渊无关,而是指右骁卫大将军李浑。
杨广当即下旨,蜀州通守董纯调为西京留守,荆州通守吐万绪改任左卫大将军,即刻进京。
数天后,御林军大将军张瑾连夜抓捕大将军李浑及其家族,杨广下旨处死李浑及其侄子李敏等三十二人,同时又勒令正在调任途中的董纯和吐万绪服毒自杀。
发生在大业十年的谶语案,经过一连串复杂的幕后政治斗争,最终落下了帷幕。
来护儿虽然摆脱了被杀的厄运,但他也被削职为民,黯然回乡养老。
李渊被责罚后继续出任太原留守,使他摆脱了谶语的危机,但武川府也在此案中遭遇重挫,元氏家族、于氏家族、侯莫陈氏家族同时宣布退出武川府,这就意味着关陇贵族从此走向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