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为这世界还把能一口血毒晕我的存在定义为‘人’。”

他曾经愿意做出毫不优雅的尾随行为冒险去得到对方的血液就是为了这血美妙的味道，不过那时是不知道这家伙不是人，差点死一次要是还不能意识到危险性就太傻了——啧，这家伙明明闻起来那么好吃，血却是剧毒，还没咽下去就差点死掉……到底是什么种族这么彪悍？

“那只是约定俗成的用法而已。”自称是救命恩人的家伙之前视线一直在路易斯的金发上徘徊，直到此刻才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正视他，“就好像我接下来会问‘你是什么人’而不是问‘你是什么鬼'或‘你是什么东西’一样。”

忍耐住嘲讽对方不是早在被咬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种族的冲动，路易斯定定地看了对方一会儿，平静地开口：“路易斯.海因里希，种族血族，如果这就是你想问的。”

有着漂亮眼睛的救命恩人冲路易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流畅地将语种切换为路易斯更加熟悉的德语：“你可以叫我迪希斯……路易斯，我能这样叫你吗？来自德国的客人——按照你们血族的命名方式，我应该没有猜错吧？”

“你当然可以这样叫我，救命恩人。”路易斯语气讥诮地回答，“显而易见，我是来自德国，至少从我有记忆开始是的，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迪希斯坐在床边，两手后撑着身体仰着头对路易斯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轻快地说：“唔，还真有个问题，我就直说好了。是这样的，假如什么时候你不想活了的话就来找我，让我来杀死你，然后你的尸体送给我收藏怎么样？”

“……”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用如此不搭的语气单刀直入地说着得寸进尺的话语的家伙了，毫无准备的吸血鬼先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凝视着迪希斯完全瞧不出会说这么变态的话语的清俊面容，有点想拆包血袋冷静冷静，可惜条件不足只好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足足半分钟后才艰难地开口：“你是变态吗？”

“什么？当然不是！”迪希斯一脸震惊，仿佛路易斯说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我只是喜欢你的脸，如果能和你做朋友就更好了。你们血族找死的方式向来简单粗暴毫无美感，这么好看的脸不能保存下来太可惜，我也仅仅是想防患于未然罢了。”

——谁能从你那句话里理解出想做朋友的意思啊？

路易斯的心情非常复杂，又是有点小开心又是有点不高兴。虽然之前他在这家伙面前丢脸了，但是这家伙……意外的有眼光！

不得不说无论是人类的普遍审美还是路易斯自己苛刻的审美，迪希斯都是异常少见的符合标准。尤其是那双随着光线角度会不断变换深浅色泽的蓝色眼瞳，美丽得就算它的主人说着不讨喜的话，但只要对上视线也依然让喜爱着这份美感的他无法继续生气。

可是他失去意识那一瞬间的濒死之感绝不是幻觉，既然迪希斯那么想收藏他的尸体为何又要救他？若是当时放任他自生自灭，说不定他就永远“睡下去”了，何必多此一举把他救醒问一遍？

路易斯右手食指轻轻地敲了敲椅子的扶手，他思索着开口，以一种委婉的姿态向迪希斯表达了自己对此的怀疑。

“我只是想看看有着这张脸的人在活着的时候眼睛是什么样子而已。”察觉到路易斯高高地挑起一边的眉毛向他投来探寻的眼神，迪希斯立刻意会地补充道，“很好看，比我想象中还好看，不枉我费力把你救回来。”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吸血鬼先生将眉毛放了下来。狩猎失手反被目标所救的糟糕心情有所好转，但只是这样就想让他就轻易答应这乱来的请求仍旧不可能，因此不想给对方想要的答案的他，就像是上个世纪的贵族一样神情傲慢地假笑着回应：“很遗憾，我暂时还没有想死的念头，让你失望了。”

“怎么会。”迪希斯坐正了身体，这让他看上去终于不像个跳脱的少年，而是值得信任的、正在认真对待此次会谈的成年人，“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如果能和这么好看的人做朋友，我会很高兴的。”

说完，他停顿了一秒，还是忍不住说了多余的话：“不过你想死的时候依然可以联系我，由我动手的话至少能保留这份……宛如艺术品一般的美丽。”

尽管迪希斯对路易斯的赞美一直没什么辞藻的堆砌或是精美的修辞，甚至可以说直白得简直过分，但金发的吸血鬼仍然非常受用，最能够彰显他心情变化的大概就是那虽然不明显，可确实一次比一次柔和的眼神——被长相漂亮的人夸赞，本身就会让人感到愉悦，更何况这还是个少有能够达到自己标准的“美人”，这让路易斯在听到失礼的话语时也没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表现出了惊人的宽容。而在听到艺术品这个词时，他的眼中更是闪过奇光异彩，上身情不自禁地微微前倾，就像遇到了什么在意的东西一样神情不由自主地专注了起来，就连开口的语速也明显不受控制地略有加快。

“艺术……当然，艺术。世界上最吸引人的就是艺术了，那些精致的、漂亮的……”话音突兀地戛然而止，似是突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路易斯及时地控制住自己没有说出什么别的东西，原本变得有点昂扬的气场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说出的内容力不从心地偏离了几分，语气听上去也有些压抑而勉强的生硬，“嗯，你能有这个意识将自己认定的艺术保存下来，这很好。”

并不在意路易斯在隐瞒什么，迪希斯只是单纯地为了有人能理解自己而露出了高兴的表情，直言邀请：“你也喜欢漂亮的东西？想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我的收藏库，我保证里面有很多你也会觉得美丽的事物，如果你愿意的话死后我也可以把你收藏在那里——啊，不过你来中国是有事情要做吧？”

路易斯沉吟了几秒，认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坦率地回答：“血族圣堂例行的巡视而已。本来预定要去见本地的负责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联系不上……”

“我帮你！”迪希斯眼睛一亮，按着床头柜的边缘就站了起来，俯视路易斯的姿态颇有些不容拒绝的意思在里面，“我有个朋友跟本地的负责人很熟，他明天——”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直起身偏头看了眼角落里的座钟确认时间，“……不，是今天。今天他应该就会来找我，我让他帮你引荐吧。”

路易斯优雅地稳坐在原处没被迪希斯的气势影响，很干脆地接受了这份示好，毕竟他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

“谢谢。”

自己的好意被爽快地接受了，自觉这份友情大有进展的迪希斯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看得出他很开心：“不用客气，你是我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