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宫素来清静,加之今日并非十五,便更甚寂寥了。
说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总有那么些人不愿给周太皇太后留得耳边清净。
王太后与隆庆大长公主早早至此,只说是隆庆许久不见嫡母,故来请安。
偏偏这周太皇太后又一向偏爱隆庆,便也是满心欢喜。
“怎么隆庆你此回进宫来,不差人先与哀家知会一声?”
隆庆笑容满面,坐在周太皇太后身侧,道:“儿臣本不想过来扰了母后清静的,只是为了……”
周太皇太后见隆庆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便直言道:“为了什么?你直说罢。”
隆庆又作为难的神情,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往殿中央走去,踱步道:“儿臣此回进宫,是为荔儿的婚事。”
“荔儿?”周太皇太后打断她的话,“哪个荔儿?”
“就是……阿泰从前那个亡妻荔非氏的女儿啊,”隆庆脸色似乎暗了几分,她一向对游荔宠爱有加,甚至甚于自己嫡出的女儿游芝。
“原来是她,”周太皇太后略是试探,“游泰在你嫁过去之前有一个亡妻,哀家确是记得,不过这个荔非氏恐怕不是汉人吧,哀家怎么记得她是冉駹(máng)人。”
王太后心下一惊,忙不迭言道:“母后,荔非氏的确不是汉人,可游泰是汉人哪,况且,荔儿还是隆庆一手带大的,根本上而言,她就是汉人。”
周太皇太后原不知隆庆与王太后此回过来,真正是为了什么,故而不再多言,游荔之事,与她本身就是毫无干系。
隆庆见她如此神色,也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她已稍稍认可荔儿了。
“母后,”隆庆愁眉不展,“荔儿如今已到了出阁的年纪,儿臣年前便一直忙着为她寻婆家,前些日子安远侯世子柳文上门提亲,儿臣瞧他文武双全,德才兼备,长相也算是英俊,心里头便已认可了,奈何荔儿嫌他年纪大了些,总是看不上人家,死活不答应。为她的婚事,儿臣可是愁闷了好些日子了。”
周太皇太后不以为意,“那你此回进宫来,是为的什么?”
隆庆这才步入正题,扭捏道:“儿臣是想,将荔儿许给皇帝做侧妃……”
“什么!”周太皇太后当即露出不悦的面容,看来极是反对此事。
隆庆眉头皱得愈发深,故作委屈的模样,侧目看了眼王太后,随即道:“此事儿臣本是想同太后商议,可太后说,母后您才是六宫之主,此事当与您商议,不过儿臣已料想到母后您断然不会同意,可儿臣就是不死心,到底还是斗胆过来询问了。”
周太皇太后闻言便软下心来,轻叹道:“不是哀家不同意,只是那游荔身上流着冉駹人的血,盛唐时有党项族人拓跋氏建立大夏王朝,而今难保冉駹人不会再度崛起,割据一方,若是如此,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母后您就多虑了,那荔非氏为生荔儿血崩而死,荔儿虽知自己并非儿臣嫡出,却也不知自己是冉駹后人,断不会助长了冉駹人的气焰。”
周太皇太后看来仍有些许为难,只道:“此事光哀家同意还不行,得问问皇后的意见,”自古帝王纳妃之事皆是从不用过问皇后的意见,可周太皇太后一直以为张均枼是朱佑樘的福星,故而很是尊重她,加之她对游荔本身便不是太过认可。
隆庆与王太后微微一愣,怎的还需皇后的同意。
周太皇太后侧首望了眼乜湄,乜湄转瞬会意,颔首出了门去。
不过一会儿,张均枼便与南絮至此,周太皇太后问道她:“皇后,若隆庆将游驸马的长女许给皇帝做侧妃,你可有什么意见?”
张均枼并不惊诧,方才乜湄去往坤宁宫传唤她时已同她说过。
她道:“臣妾没意见。”
此话一出,隆庆与王太后便是笑容满面,相比之下,周太皇太后的脸色便有几分惊讶了,她侧目望着乜湄,乜湄亦垂首望着她。
乜湄分明同她讲过,叫她万不能同意此事,可张均枼偏生要反其道而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