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泽上箭矢飞梭,杀声震耳欲聋,赵军的攻势犹如狂风暴雨般猛烈。芦苇边上唐军败退之势,已是不可逆转。
唐军士卒在泥泞中扑腾,挣扎着,但此刻却无人怜悯,尸体层层累叠着,陷入泥泽中,以各种姿势匍匐着。
武士彟上阵时,伤了右手一条胳膊,他自负武力过人,平日对阵七八个人都不是他对手。但赵军长枪阵,令他有种无懈可击之感。他拿着步槊,想要近身前方就是一排密密麻麻的枪林,可是上到阵前时,武士彟才发现,你要想杀透枪林,就要和赵军士卒以命换命。
唐军之中不缺乏这样敢于换命的死士,他们拿着长兵器杀出赵军阵中,在一排枪矛杀死之际,也能反手将手中兵刃插进赵军士卒身躯里。但这样的程度根本不足以抵挡赵军推进,赵军死了一个,随即又有士卒后补跟上,前仆后继。
一排排枪矛后面,是覆下铁面下的目光,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武士彟上阵时根本没有砍死一名赵军,就被捅伤了胳膊,若非铠甲坚固,他这手臂就废了。武士彟难以想象,这样的枪阵,这样的士卒,这样坚固的铠甲,需要赵军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训练出来的强军。
武士彟愤怒之下,想拔剑自刎,当下转念一想自己娇妻,乃是前朝宗室杨氏之女,年轻美貌,又刚刚为他诞下一女儿,他请了天下第一相士袁天罡给这女儿看相。袁天罡说这女儿有贵人之相,若非时运阻碍,将来贵不可极,但也可以是一位名扬后世的人物。
武士彟想到这里,断了寻死之念,而这时候芦苇边,唐军援军已是逼退湖面上的赵军的舟师,将船划到岸边来。
岸边被赶落下水,淹死的唐军已有数百,但见舟船行来,一个个人都差一点喜极而泣。
士卒争相恐后登船而上,为了争夺一船,唐军士卒相互推搡,而前方士卒也不甘心,再也不抵抗了,全军一面向湖边涌去。
“将军,我们速速登船。”
武士彟看着全军一片惨败之相,无言以对,在亲卫的护卫下,一并向渡船拥去。这些亲卫从渡口上抢了一艘舟船来,硬将武士彟推上船去。
武士彟坐上船后,面无表情,而身后无数唐军士卒伸出五指向武士彟喊道:“将军救我!”
“将军救我!”
武士彟扭过头去装作没有看到,他的亲卫将要相争船的唐军士卒轰走后,直接要撑船离去。
眼见武士彟可以逃走,这时候湖边马蹄声响起,一行轻骑沿着湖边杀散唐军后,直冲武士彟的小舟而来。
“唐将休走!”
轻骑为首之人,乃是尉迟恭的长子尉迟宝琳,只见他拍马而至,抬手张弓射箭,一箭将撑船的唐军亲卫射落水中。
少了撑船之人,船顿时在湖边打转。
一人又要站起拿船篙,只要再推开数丈,就能划入湖中,逃开赵军的追击,但这人只是刚起身又是被尉迟宝琳一箭射杀。
武士彟见此一幕不由惊道:“好箭法!”
在昭馀祁的对岸,鼓声已是渐渐停止。
襄武王李琛听着鼓声停歇,目光泛出了泪水,良久之后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将军!”
“大帅!”
一旁士卒纷纷上前,紧张地道。
李琛转过头问:“三千将士救回来几人?”
“不足百人。”唐军士卒垂下头。
“武将军呢?”
“陷在对岸,应该是殉国了。”
李琛仰天道:“此战之失,罪责在吾啊,是我对不住三千将士。”
“大帅切莫自责,实在是赵军太狡猾……”
“前军虽败,但主力尚在,大帅我们可以整兵再战。”
李琛摇了摇头道:“不可,我上表向陛下请罪,请他再派援军,全军先在此扎营!”
湖畔。
唐军降卒一队一队地被押入祁县之中。
尉迟恭高坐马上,满意点了点头,一旁士卒道:“大帅,唐军几乎全部被歼,只有几十人漏网的,我军在岸边捡到铠甲五百多具,刀枪剑槊尚未不及清点。这战虽说不上大捷,也可以小挫唐军士气了,可以向陛下报捷了。”
“不必麻烦,等抓到李琛,就一并送去就是。”一旁尉迟宝琳接过话去,哈哈大笑道。
尉迟恭看了儿子一眼,没说什么,他对这儿子十分宠爱,虽在军中也没有太约束他。何况这一次他立下大功,将唐军大将武士彟生擒了。
尉迟恭道:“李琛还有近三万人马,主力未损,岂是那么容易消灭的,你先率士卒押着武士彟赶往太原,并告之你苏叔叔获胜之事,他知道高兴了,必定会向陛下替你请功。”
“是,父帅。”
“慢着,武士彟此人乃是李渊心腹,必可以从他口中知道李唐内部军情,你要好好看着,不可让他自杀,懂了吗?”
“是,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父帅告辞。”
说完尉迟宝琳拨马而去,尉迟恭见了不由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