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狐把罗图和美卓当成了最好的听众,喝了一大口酒,捶胸顿足道:“我那个女儿,长得跟我死去的妻子一样漂亮,脑筋转得比我还快上十倍,在学校里天天都戴小红花……你说她放着亲爹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不学,为啥偏要去当那个劳什子的歌星呢?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罗图把喝剩下的半瓶水放在地板上,劝解道:“人各有志,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我看您也不必太过介意,不如就遂了她的心愿……”
小柔不胜酒力,喝了六七罐烈性的德国酿造啤酒后,脸蛋红扑扑的,撑不住困乏,早已靠在美卓的肩膀上沉沉睡去,睡相十分恬静。
美卓酒涌上头,说话行动跟平时大相径庭,又刚刚经历过生死,正需要找到一个宣泄压抑的缺口,听完罗图的一番话,立刻把罗图引为生平知己,赞赏道:“罗大哥说得对,我小的时候,就幻想着长大后做一名服装设计师,可以每天换不同的漂亮衣服穿。可是我的父母非要把我送去学舞蹈和形体,我记得压腿的时候很疼,每次我都哭得昏天黑地……”
“放屁!放屁!”花狐瞪起通红的眼珠子,粗鲁地打断了美卓的话:“你个小女娃懂得什么,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哪一个能坑害自己的孩子,还不是想为你们铺垫好人生的道路,让你们少受些苦楚和磨难。作为一个父亲,我有什么错?”
“错!大错特错!”美卓针锋相对道:“你自以为出于一片好意,却不应该剥夺走孩子追求梦想的权利!你虽然生养了你的女儿,却不应该自作主张,全权操纵她的人生,把她当成一个牵线木偶来摆弄,难怪你女儿会离家出走……”
花狐被美卓戳到了痛处,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高高举起一根粗大的火腿肠,作势要揍美卓一顿。美卓毫不示弱地和花狐目光相对,花狐终于颓然扔掉了手里的“凶器”,一屁股坐到地上,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你说得对,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美卓到底是个女人,身子又带了酒,见花狐被自己刺激得不轻,心中不忍,语气转为柔和,轻声劝解花狐的苦闷。两个人越聊越投机,借着酒力互诉衷肠,同样身为江湖儿女,花狐和美卓都彼此听过对方的名声,肝胆投契,渐渐连掏心窝的私密话都说了出来。
花狐的妻子身子孱弱,生下女儿花漫天后,身体每况愈下。即使以花狐的医道圣手,行走仲景之路多年,用遍了古方西药,还是没能挽留住妻子的性命,被花狐引为生平憾事。
花狐和妻子都出生于杏林书香,结婚时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感情并不深厚,所以妻子死后,花狐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悲伤,被父母看做是生性淡薄的狼子,从家里赶了出来。花狐一气之下,带着女儿从南边沿海的故乡,一路流落到长秋,凭借医术妙手,很快在长秋站稳了脚跟。
花狐从南到北,历经几千里路的流徙,沿途接触到不少江湖人物,深深陷进花火江湖的深沟泥淖里,早已无法自拔。江湖之上,发不了大财,却也从不缺少花销,花狐医治好不少豪爽的江湖汉子,很是存下了一笔不菲的积蓄,于是从一汽制造厂的一名销售科长手里,买下了一二楼连接的住宅,开起了地下医馆。
花狐独立拉扯女儿长大,再未续弦,任由时光如天流飞瀑,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过了二十几年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