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说老师很不靠谱的意思。”
“嗯,老师做事情确实向来都不怎么靠谱。”
木柚看着山峦间的明月,微微一笑。
然后她转向宁缺,行礼说道:“小师弟,多谢。”
宁缺带着两名少年进书院拜师,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但让二师兄来负责处理这件事情,自然是存着让师兄分神的想法。
她谢的便是这件事。
宁缺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后山很大,所有人都有自已单独的小院,而且不是山景便是湖景,便是唐小棠也不例外,宋谦和八师兄成天在松下弈棋,读书人常年在藏书洞里起居,他们的小院基本上就没有人住,也就那般空着。
以往因为桑桑的缘故,宁缺是书院后山唯一的走读学生,基本上都住在老笔斋或雁鸣湖,只偶尔会在山间留宿,但房子始终留着的。
夜色深重雾气浓,他撑着拐杖,沿着山道慢慢向自已的小院走去。
桑桑不在长安城,雁鸣湖的宅院被他斩成废墟,老笔斋的院墙也被斩成了两断,他没有回长安城的理由,以后大概便会以此间为家了。
他的小院离镜湖不远,便在北宫、西门二位师兄平日里奏琴演曲那方密林的后方,很是偏僻清幽,月光洒落在屋檐上,更添寒意。
有人在等他。
唐小棠靠着泥墙,低着头,看着旧旧的小皮靴,不时踢一下墙。
宁缺看着她清丽的容颜,眉间那抹淡淡的哀愁,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唐小棠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桑桑真的死了?”
她是桑桑的好朋友,桑桑的好朋友很少。
想到这个事实,宁缺忽然觉得身体某个地方有些痛。
“回来之后没有几个人会在我面前提起桑桑,有些人大概是觉得不方便提,比如师兄和师姐们,更多的人则是根本已经忘记了她。”
不等唐小棠说话,他继续说道:“是的,桑桑死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叙述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但越是如此,越令人伤感。
唐小棠说道:“她真的是昊天的女儿。”
宁缺沉默片刻,说道:“或者说,她就是昊天。”
他想起昊天在惊神阵里留下的那些痕迹,桑桑在长安里走过的痕迹,那些被他斩断的旧居和过往,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我把昊天养大,还把她给睡了,有没有觉得我是一个很传奇的人?
唐小棠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但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
因为她现在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宁缺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皮皮背着观主离开了长安,应该是回知守观,我想告诉你的事,我欠他很多人情,我还欠他人命,所以将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我会拼命去做。”
唐小棠听懂了他的意思,说道:“……小师叔,多谢。”
二人在凄冷的月光下拥抱,给予彼此温暖和勇气,然后告别。
宁缺曾经以为自已什么都不欠,只是这个世界亏欠自已,直到他去了渭城,来到长安,进了书院,才发现自已欠的越来越多。
他欠陈皮皮命,欠莫山山情。
莫山山没有接受大师兄的邀请来书院居住,还是住在长安城的礼宾馆里。
她自大河国千里迢迢而来,破派而出,为的是书院以及朱墙白雪。
宁缺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有情人,最终不知会如何。
不是所有的男女,都会像二师兄和七师姐。
就像他也曾经有过妻子,现在却是一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想,睡一觉大概这些事情便会都过去,却怎样都睡不着。
他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白月光。
那年离开渭城的时候,星光也是这般的寒冷白淡,如霜。
观主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忽然变得很痛,心也很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