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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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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人参铁(第二更,求月票!)

云台山,连云岛起之之名,云台山曾是连云之景,而为了建设钢铁厂,却用炸药炸平了一座海拔百米的山头,以用作高炉地基,此时的连云港钢铁公司仍处于建设之中,从美国定购的炼铁高炉、热风机、锅炉等设备正在安装,亚洲最大的1500立方炼铁高炉,此时已经安装大半,高大雄伟的炼铁高炉本就是连云港一景。

连云港钢铁公司实际上是一个含炼铁厂、冶钢厂、轧钢厂、铸铁、机器等多座工厂的大型联合企业,站在云台山上望去,任何都会被前这高炉矗立,红砖厂房鳞次栉比的盛况所震惊,而那机器轰鸣声和烟囱中喷出滚滚浓烟遮盖大半个天空壮观景象更是令人心折。

距离高炉不远处是炼钢流程区、在炼钢流程区下方又是轧钢流程区,这座亚洲规模最大、产量最高的钢铁厂设备是全世界最先进的,同样生产流程也是世界最先进的,经过近一年的日夜赶工,一号炼铁高炉已经完工60,炼钢流程区设备安装完成70,而最先完工的却是轧钢流程区,轧钢流程区早在去年,便开始使用汉阳生产的钢锭制轧制钢种建筑用钢、年底路轨车间开始生产,而随着月前从美国钢铁公司进行的12英尺四辊可逆式中厚板轧机的安装完成,意味着轧钢流程区全部完工。

在高达数十米的一号高炉炉区旁有的一座的并不算高大记炉,此时高炉喷吐着红焰,在连云港钢铁公司内这座高炉被称为“0”号试验高炉,这座生铁的500立方米高炉是从美国钢铁公司进口的十年炉龄的旧高炉,而今天却是这座高炉点火的第一天。

“……参号一号高炉技术对0号高炉进行改选,其日产量320吨提高至400吨,或许可能达到420吨,不过准确数字要等到这炉铁炼出之后,才能得到数据”

站在炼铁炉前,同张謇等人一周来观看连云第一炉铁出铁的李子诚这会依旧是一袭西装,拿着高炉图纸听保罗?拉德福给自己讲解,尽管对外界而言“李致远是炼铁专家”,但只有李子诚自己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外行。

高炉前的空气显得有些刺鼻,而跟在李子诚身后的则弯腰捡起一块可能是上料时掉下的一块姆指大小的铁矿石,颇为献宝递到李子诚的手中。

接过那黑色的铁矿石,李子诚的咧开嘴,笑了,这一次自己找到宝了。

“李先生,霍邱铁矿的矿石主要是磁铁矿、镜铁矿,不仅可选性好,而且属于非常难得的低硫、低磷矿,铁矿石含硫0.0平均0.1至0.24平均0.075,可以说是远东最优等铁矿,如果其铁矿品位在50以上,可以不经磁选便可直接入炉,47的平均含铁量,使得高炉炼料只能用半球矿团半矿石的,不过经磁选后,磷含量又进一步降底”

或许是怕李子诚忘记一般,西尔斯又再一次强调着霍邱铁矿的矿质。

“西尔斯先生,我知道,不单是霍邱铁矿的矿质全国最好,而且烈山的煤也是灰份少,磷、硫的含量都很低,炼制成焦炭后,灰份只有11.5%,磷可低于0.065%,铁矿石和焦炭相辅相成,使用两者炼制的的生铁则是市场价格最高的低磷铁,嗯,低磷铁不仅价格高而且还是特种钢的基本原料……”

说话时李子诚的面上几乎咧开花,这霍邱铁矿和淮北,不对应该是烈山的煤矿当真是雪中送炭,低磷铁是最重要的军工用钢,最好的枪用钢、炮用钢、装甲钢、工具钢都是用低磷铁炼成,尤其是炮用钢,优质炮钢必须使用低磷铁。

而第一次世界大战有几个月就会爆发,而战争爆发后,作为军工生产必须原料的低磷铁、特种钢需求量必然急剧增加,不仅价格猛涨,而且供应会非常紧张,而现在自己却坐拥一座百万吨钢铁厂和一座四十亿吨优质铁矿山。

“董事长先生,伯利恒钢铁公司之所以能够在美国钢铁公司的竞争、挤压下得以生存,并发展状大,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其可以提供优质低磷铁和优质炮钢,而美国海军建设离不开伯利恒钢铁公司,在欧洲英国和德国进行海军军备竞赛,但是两国海军制造武器却一直使用瑞典木炭冶炼的低磷铁,即便是在亚洲,日本海军制造武器同样使用瑞典低磷铁,单就钢铁厂利润而言,或许连云港钢铁公司产量只有120万吨,但是却可以通过出口优质低磷铁和优质钢,换取普通钢材,我们实际拥有200万吨的产能,就利润而言”

保罗?拉福特接腔说道,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到霍邱铁矿竟然是优质低磷、低硫铁矿,尽管品位一般,同样也没想到烈山煤也是低磷煤,作为一名钢铁专家对于低磷铁的重要性,他自然是再了解不过。

“低磷铁可以制造各种枪炮的轻重武器用钢,有造军舰用的的炭素钢和强韧钢,有工业上使用的高速钢,还有工具钢、弹簧钢、滚珠钢、耐热钢、发动机钢等,反正,这低磷铁,就是人参铁……”

“人参铁?”

张謇一愣,看着那铁,怎么也想不通这铁和汉阳的铁有什么两样。

这时李子诚才注意到自己有点太过激动了。

“直翁,这人参铁就是说铁质好,不过这只是在冶金研究所的试验室化验数据上的推荐,最终结果还是要等这炉铁炼出之后,咱们才能知道结果。”

手朝指着那喷吐着火焰的高炉,虽说这是推脱之词,但处于烟熏火燎中的李子诚却依然显得有些紧张,这炉铁不仅是连云港钢铁公司的第一炉铁,同样还是霍邱铁矿的第一炉,尽管霍邱铁矿的开采设备还未完全完工,但却已经开采出了第一批铁矿石,四万吨铁矿石经水路运至烈山,随后由烈山经铁路运至连云港。

或许有最好的铁矿、最好的煤矿,但这并不等于最好的低磷铁,现在的冶金技术并不发达、化验技术同样也很落后,铁、煤中的有害元素并不仅只有硫和磷,谁知道出铁之后,那铁质会是什么模样。

随着一声哨响,在0号炼铁高炉前,一个个脚穿木屐、身着石棉服的工人们,则开始为将出炉的铁水作起了准备,他们手拿着铁钎,等待着最后开炉的一刻。

“再过十分钟就出炉了”

蓄着普鲁士式胡须的海因里希,这位公司从伯利恒钢铁公司高薪挖来的炼铁专家轻语一声,依如大多数德意志人一样,他的神情严肃,全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十分钟”

点点头李子诚把视线投给西尔斯。

不用任谁都知道那目光是什么意思。

“两个小时后可以得出初步化验结果,准确结果要等48个小时之后”

李子诚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抬头看着那高炉,这是连云港的第一炉铁啊

等待总是熬人的,有些焦切的李子诚吸了两根烟后,便听着铜钟响了起来,“铛、铛、铛……”这是出炉的钟声。

高炉出铁水了

在工人捅开炉门后,炉门找开的瞬间,沸腾着、温度高达近两千渡的铁水,闪着刺目的光焰,从炉膛中直泻而下,火星四溅中的一股灼人的热浪只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两步,

而这时李子诚、张謇等人却从主管手中接过一块黑色的玻璃片,反而随着几名技术人员一中,凑上前去查看着铁水,看着那红光淋漓的铁水,看是那么的仔细甚至有几分迷醉,星点溅起的火星落在身上,竟然没引起一丝注意。

奔流的铁水映红了李子诚的脸庞,同样也映红了张謇那张满是皱纹的脸。

“这是我的铁,我的第一炉铁”

李子诚在心里喃语着,这一炉铁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在未来的四年中,六合、连云港甚至整个中国,将随着这一炉铁,将进入真正的跨越式发展之中,有了足够的钢铁,六合便可以制造更多的机器,可以把铁路修更远,可是以……嗯,可以做很多事情,但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每一块钢铁里,都隐藏着一个国家兴衰的秘密。”

在放下手中的茶色玻璃片时,李子诚突然感憾万千的道出这么卡耐基传记作者道出的这一句话来。

在众人听到这句话还未回过味来的时候,李子诚却望着那慢慢冷却却依然红炯炯的铁水继续说道。

“钢铁是工业的脊梁,同样也是一个国家的脊梁,钢铁即是国家,无钢铁则无强国从今天起,咱们中国算是走了一个开始……”

“别忘了还有汉冶萍那……”

看着那红炯炯的铁水,张謇适时的插上一句话来,听他提到那汉冶萍,李子诚微微一笑,然后回头看着张季直。

“汉冶萍,的确,还有这么一个钢厂,去年我入股汉冶萍时,在大冶矿增加了600万元的投资,他盛宣怀怎么扩建铁厂我不问,但从明年起,每年一百万吨铁矿石却是必须要保证我这的”

何止是大冶铁矿,去年年底当霍邱铁矿的矿检报告出来之后,自己便开始另选了马鞍山以及庐江两处铁矿作为连云港钢铁厂的补充,低磷铁这种高副加值的优质铁,用来冶炼普通钢材实在是太过浪费。

“霍邱矿一年三百万吨矿石开采量便足以满足低磷铁和特种钢的需求,所以三期工程的设备已经改运马鞍山,到民国四年,一二期工程完工后,马鞍山一年可提供600万吨铁矿石,再加上大冶铁矿提供的矿石,这就能满足规划中的2号、3号、4号高炉需求,到民国六年,四号高炉投产,连云港钢铁公司一年就能生产450万吨钢铁,铁100、钢150、钢材200,这个目标若是实现了,可以说……”

不等李子诚把话说完,一旁的张謇却尽是憧憬的道出一句话来。

“可以说,咱们中国就实现了强国的第一步了”

轻点下头,李子诚倒是什么都没说,而穆湘玥在心中合计了一会,却吐出一句话来。

“世界第六钢铁大国”

“好,好一个世界第六钢铁大国致远,你这个人那……”

好不容易将双眼从那钢水中转过来的张謇,转过身冲着李微笑着李子诚倒是什么都没说什么。

“不过,致远,到时可就是一年700万吨铁矿石运输啊,这可是问题啊,咱们从美国、日本、意大利,定购了85万吨货船,可,这终归是走海路,到时又会挤占连云港的泊位和码头转运能力,到时怕会影响到公司的货物运输……”

在穆湘玥提到运力时,张謇同样一愣,一年700万吨,这个运量未免也太大了点,就在张謇为这个运量诈舌时,李子诚却笑看着他,然后只是含笑不语,而张謇看着他那满面的笑容,先是疑惑,可见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说道。

“致远,你这个人啊,不是想打老张我什么主意吧?”

心下疑惑的同时张謇又笑摆着手,这事他可帮不到什么忙。

“致远,你要是要棉布、棉纱,老张我多的是,可这事……”

“直翁,这事,还真得你这导淮局总裁出面,否则换个人还真不行”

见李子诚提到导淮局总裁,张謇倒是一愣,怎么和这扯上关系了,去年经他呼吁政府设立导淮局,由他出任总裁,而在过去的一年中,他又不断利用个人的社会声望多次提出导淮方案,呼吁政府拨款导淮,并组建江淮水利测量局,实测苏、皖等省淮河水系真高及水位、流量等为导淮作准备。

可这导淮局和他连云港的运力有什么关系。张謇的诧异倒是在李子诚的意料之中。

“京杭大运河”

第202章二人之心(求月票!)

“京杭大运河”

吐出这五个字时,李子诚便笑望着站在那面上尽是诧异之色的张季直。

事实上,从一开始选择马鞍山铁矿、庐江铁矿作为连云港钢铁公司主要铁矿来源之后,自己便开始思考着如何解决一年几百万吨铁矿石的运输问题,现在铁路运力有限,同样码头的转运能力也非常有限,除非自己为钢铁厂专门修建一座运矿码头,否则这700万吨铁矿,将占用连云港码头大部分卸货能力。

甚至随着连云港钢铁公司产能加大,连同烈山至连云港铁路的运输都将受到限制,一年差不多600万吨煤炭的运输将占用铁路运力,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很多,甚至就连连云港的淡水在未来都有可能成为一个大问题。

而京杭大运河,却是解决这一系列问题的根本。

“致远,你的意思是让铁矿石走京杭大运河水路,不走海路,然后再从徐州……”

话不过说了一半,张謇便半张着嘴不再言语,他明白了李子诚的意思。

“直翁,自隋代京杭运河修通,其便一向为历代漕运要道,对南北经济和文化交流曾起到重大作用。自半世纪前,国门洞开海运兴起,而近来又随着津浦铁路通车,京杭运河的作用逐渐减小,现在也只有些小木帆船在运河中航行,可以说京杭运河现在已经陷入萧条之中,而必导致其荒废,可这条大运河却是老祖宗给咱们留的一笔大财富,若是利用得当的话,这就是不逊于扬子江的黄金水道”

黄金水道,没有人比李子诚更清楚京杭大运河在后世的价值,便捷的水路运输上面流淌的就是财富,对于内陆地区而言,无论是公路或是铁路,其都远不及水路便捷,在百年后的中国,京杭大运河在中国是仅次于长江的黄金水道,尽管受到船闸狭小、港口落等限制,但运力依然达到数亿吨。

在这个时代,如果京杭大运河利用得当,单就苏北段而言,即远非一条或几条铁路所能相比,不仅是其一年近两亿吨的运输潜力,最重要的是其廉价的运输成本和几乎无技术的驾船要求。

“可这京杭大运和导淮局没关系啊……”

张謇这么一说,李子诚却是大声笑了起来。

“直翁,若是以运养淮呢?”

几乎是刚一进入办公室,张謇便火急火燎的问着李子诚,

“来,致远,快,赶紧给我说说,你的那个方案”

难怪张謇会如此急切,对于家乡地处长江三角洲北岸的他来说,北连江淮淤积平原,长期饱受洪涝、海水倒灌以及台风的威胁,治淮、治江的理想从小就在他心中扎下了根,35岁时,他到开封知府孙云锦幕中,适逢郑州黄河决堤,冲入淮河。再后后来黄河北徙后,淮河水系遭到破坏,入海通道堵死,废黄河的高起,阻断了淮河干流和沂沭泗支流,也使入江不畅。每当夏秋之季,淮河尾闾洪水横流,给下游人民无尽的苦难。面对这样严峻的现实,开辟淮河入海水道,尤为紧急。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先是发表了《淮水疏通入海议》。接着又上书《请速治淮疏》。清末江苏省咨议局成立,张謇被选为议长。咨询局通过的第一个提案,便是张謇等人提出的的治淮提案,在咨议局下设了江淮水利公司,并将提案呈报两江总督张人俊。但是这位总督对导淮却不以为然,家不居淮河两岸,不经淮河之患,又岂会以为然。

去年袁世凯政府在北平成立全国水利局,又是由他兼任总裁,主管全国水利建设。不久他发表了《导淮计划宣言书》、《治淮规划之概要》等,导淮、治淮可以说是张謇的梦想,可梦想也好、愿望也罢,治淮最重要的是银子,没钱,什么事都办不成。在来连云港之前,张謇还在同美国驻华大使芮恩施商量工程借款的事宜。

“……居于淮河人民,在八千万以上,如浚导成功,则民生问题即可解决;自历史上观察,由淮河流域人民之不安居乐业而引起纠纷者甚多……”

手指着地图,李子诚沿着淮河中下游地区划了一个大圈子,包括了整个皖北、豫南、苏北甚至还有山东部分地区。

“这么说吧,淮河流域出皇帝。如果不认真治水,年年不是旱就是涝的,什么政权都不可能巩固,所以,中国想安定,就必须要治淮,可以说,治淮,比治黄还重要,治黄,打上坝子,保证黄河不决堤,就算成了一大半,可淮河不一样,淮河不入海,几千万人就得年年逃荒要饭这就是一个乱子,所以辟淮河入海水道,尤为紧急,治理淮河,刻不容缓”

此时只是张謇不停的点着头,李子诚这番话是说到他心里去了,淮河治不好,肯定得出大乱子,而在道出这番话时,李子诚心里却多少有些私心,毕竟他自己也是喝着淮河的水长大的。

“治理淮河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引淮入海,只要淮河一入海,不说全量入海,能有七成入海,淮河两岸便可恢复到当年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鱼米之乡的模样,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

都明白

在点头时,张謇面上露出些苦色,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道理很简单,就是给淮河的洪水找个出路,那怕就是百年前,人们就明白这个道理,可问题……

“可问题就在钱上”

说话的功夫,李子诚有些激动的把钱包中的一叠纸币,这是淮海实业储蓄银行新近刚发行的纸币,只不过是由美国公司代印,现在公司已用“淮海钞”发放员工工资,并在铁路沿线流通。

一提着钱张謇便面显难色时,又面带期色的看着李子诚,他之前在高炉前提到那个“以运养淮”虽没细说,但确实让他心动不已。

“引淮入海,这个工程耗大,远非你我想象,开挖土方过亿万,甚至更多,至少需耗四五千万元,这个钱从那来?借款,谁人会借,这种工程可没什么眼前利润可谈……”

提着引淮入海,李子诚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一丝嘲讽,引淮入海提了几十年,直到百年后,还是没成功,问题都在钱上,谁都不愿意拿一次拿出这笔巨款来,即便是后来有什么入海工程,那也不过的是“缩水再缩水”的版本,自己家乡那边的三年一次水,那一次不是内涝,若是淮河的洪水有地方流入大海,又岂会……

“嗯,致远,美国人对治淮一直非常有兴趣,而且美国早在两年前就派出专家来淮河考察,治淮借款也已经签定了,不过,这钱好借,问题是怎么还……”

芮恩施能弄到钱,红十字会的钱?

这倒是让李子诚一愣之余又是一喜,这件事自己还真没想到。

“是啊,怎么还这笔钱?”

反问过后,不等张謇回答,李子诚便俯身手指着京杭大运河。

“所以,想还钱,就得在这京杭大运河上做文章,”

“致远,来,细说说……”

张謇连忙跟着俯身看着那地图,甚至还从桌上烟盒中取出一根烟,递到李子诚的手中,那全是一副讨好,甚至恭维、巴结的模样,治淮是他心中最大的一件,这举动根本就是无意间的举动。

“关键问题,就是要把京杭大运河的作用发挥出来,”

点着香烟,李子诚吸了一口,然后看着地图上的大运河。

“直翁,您是知道的,自从漕粮海运之后,这大运河就算没落了,可河道还在,六合开发霍邱铁矿时,百吨的、两百吨的铁壳船照样在运河上跑着,咱们中国的河运之所以是海运价格的几倍,就是因为咱们用的是木帆船运力小、成本高,可若是改用机船,并不比海运费上多少,而且风险更低,美、德等国,铁路、海运远比我国发达十数年前尚大修运河,河运成本,远低于铁路,美德等国运河可行大船,而京杭大运河,却仅只能修通百吨小船,如若对京杭大运河部分河段进行拓宽加深,裁弯取直,沿河岸新建了许多现代化码头和船闸,再造500吨,甚至千吨机动钢船,那么河运成本未见比海运更甚,到时黄金水道自然可成”

“那……与淮河有什么关系?”

张謇倒是显得有些迷惑,这京杭大运河还是京杭大运河啊?

“如果两河为两河自然没什么关系,可若是两河为一河呢?”

站直身体李子诚看着张謇。

“拓宽、加深京杭大运河河道,建立新型船匣、码头,这些是一个系统工程,自然不能由地方处理,需要由一个类似铁路局之机构全权处理,船行于运河上,自然需征运管费,于码头上货,同样需要交泊费,那单是我六合公司,一年就需交纳数百万元巨款再加以码头、船牌等收入,一年仅苏北段即可收千万元之多,若解款60用于淮河引海工程,以及淮河治理,自然无需另筹款项……”

剩下的已经不需要李子诚再解释下去了,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无非就是流域管理而已,用整个河道流域产生的经济效益去贴补治河支出,二十几年后,在美国治理田纳西流域时,便取得了成功,只不过田纳西流域管理依靠的是电力,其次才是河运,但对于大运河以及淮河而言,所需要的仅仅只是运输,仅依靠运输便足以满足治理淮河的需要。

在这个时代,外部环境很差,没人能做到,而在后世,条件合适,但河运却不过是地方政府创收机罢了,谁会在意淮河呢?在意整个流域的治理呢?

用大运河航运所得贴补淮河,成大运河与淮河流域水网运输,无意间,李子诚简单的几句描述,却为张謇打开了一扇大门,一扇他从未曾想到的大门。

“……内河钢船载重可为五百吨、也可为千吨,可为驳船拖曳十数艘钢船,载重可达数千吨,待运抵徐州后,卸铁矿石,改往装煤炭、粮食,运往江南各地,淮河便可与大运河形成完整运输网,可联动安徽、河南、河北、山东、江苏直至江南各省”

沉思着张謇抬起头来看着李子诚,这时他倒是真的佩服起这个比自己小上近四十岁的年青人了,若是真能按他的这个主意去办的话,这淮河引海只怕是真的指日可待了。

“致远,若是再加上厘金的话……”

但是作为一个商人,同样也是农商部总长,张謇却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最好的设想,河运之所以比铁路更费,原因就在于厘金。

“以流域为一流动之铁路,铁路免厘,这治淮就不能免厘嘛”

李子诚露出一丝诡笑着,提出这个建议,未偿不是为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中国,那个税当真是如牛毛,在附属地上是没有苛捐杂税,可问题却在路上,从大冶运来的铁矿石,在路上却没厘金,可是进了连云港,却是课上关税,在这个时代,关税不分国内外,只要是入港,就需要关税,除非已缴厘金。

中国的商品现在别说是出国门,甚至连省门都不行,因为出省就要交税,过其它省也要交税,到了港口,还要缴获更为沉重的关税,而那些洋货却是缴纳了关税、子口税后,就不需要交任何厘金,相比于中国货,涉远洋而来的他们成本甚至更低。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陇海铁路已筑成的路段附属地厂房租金、地价越来越高,在附属地内办厂的人越来越多,在这里开厂,不仅没有苛捐杂税,更重要的是,无论在陇海铁路沿线什么地方办厂,就等于开了一张“免江苏、安徽、河南、陕西、甘肃五省厘金”的“圣旨”,因为铁路运输是免厘金的。

“这……”

治淮免厘,这句话倒是让张謇一愣,这件事未免扯得太大了点。

“直翁,治淮免厘,怕大总统第一个同意,要知道,这厘金可是……地方之税”

话时,李子诚却是一笑,以运养淮,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沿淮的发展,只要淮河入海,那沿淮流域自可恢复“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的旧貌,从而可令沿淮成为未来连云的甚至中国的粮仓,而在另一方面,却是为了限制江苏省,准确的来说是江苏省官方的发展,这才是最重要的,自己之所以能控制江苏、控制江苏陆军,说白了就是靠着银子。

现在江苏仿效广东实施的贫苦子女不入校罪其父兄的强迫教育,已经把江苏省民政厅和各道的银款耗费六七成之多,没有连云每月协款二十余万,从省至道再至县,根本不可能维持运行,财政是庶政之母,邦国之本,只要江苏一天离不开自己的银钱,他们就不可能脱离自己的掌控。

而对于江苏省而言,最大的税项就是厘金,如果马鞍山铁矿、铜陵铜矿假江苏之境进入连云,一年仅厘金就需要数百万,与其养肥地方让其脱离自己的掌握,倒不如把这笔钱拿出来,干更有益的事情,而且还能进一步给江苏减肥。

“致远,这……只怕到时程都督恐怕会不高兴啊”

张謇笑着,到是没有反对,身为江苏省实业、政治领袖,他又岂会不知眼前的李致远和江苏之间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现实,江苏陆军表面上是江苏陆军,可事实上却是半个“李家军”,别说是程德全,即便是他们口口声表示着服从的江苏省议会也不见得能调动江苏陆军,能调动江苏陆军的,只有眼前的李致远。

端谁碗、服谁管,过去人道他张季直才是苏北无冕之王,可现在这江苏真正的无冕之王,却是眼前的这一位,只不过他一直巧妙的藏于幕后罢了。

“直翁,自古以来,欲成利国利民之事,又岂在乎他人反对。”

反问之后,望着眼前的张謇,李子诚却摆出一副说实话的样子,今天自己必须要说服张謇,人家可是江北的地头蛇啊。

“直翁,您是了解我的,对我李致远来说,我只想干一些事情,成就一些事业,至于其它的东西,我不会想,也不去想,对我而言,上不愧天,下对愧民,中间不愧良心,这样的事情,就值得去做,修铁路是、办工厂是,而现在,以运养淮亦是但……”

耸下肩膀,李子诚无奈笑了笑。

“有人道我是苏北王,若是我再插手这运淮之事,不知在有心人嘴里,会被传成什么,直翁倡治淮数十年,心中早有一篇大文章,子诚无他愿,唯愿以已之力,助直翁成此功在千秋,利于万民之事”

话时李子诚站起身来,朝着张謇深鞠一躬。

“还请直翁切莫推迟”

而张謇同样站起身正色说道。

“子诚有此之心,夫又岂会拒之”

第203章大总统的忧民之心(求月票!)

日月流水般的往前流去,留也留不住。秋去冬来,冬去又逢春。

身为民国大总统的袁世凯却忙活着大小交困的事情之中,这尽掌全国之权的感觉着实美妙,可却又着实让人懊恼,住在中南海居仁堂的袁世凯,寒署之感似乎极为不定,热热冷冷,一日多变,有时还和时令相逆,可以说生活规律无章法了。

这不,前半夜还在居仁堂中接见工商大臣张謇,两人从下午开始,足足谈了四五个小时,一直谈到这近九点才算结束,尽管张謇在时,袁世凯不时的打着哈欠,可这会他走了,袁世凯却全没有了先前的困意。

“一个人办一县事,要有一省的眼光;办一省事,要有一国之眼光;办一国事,要有世界的眼光”

念叼着张季直的这句话,袁世凯的眉头一皱,又想起了先前与张季直谈话时,他提到的那个“以运济淮”的方案,虽说那方案着实让他心动不已,但……。

“不费中央一元一毫,便可定淮河百年之患,造福沿岸八千万民众”

一句话道出时,袁世凯微抬眼帘看着梁士诒,他是总统府秘书,正因如此,才会在这时候把他叫来。

“大总统,的确是不费中央一元一毫,但却夺地方数百万之厘,这算盘张季直打的那是一精啊”

虽只是听大总统一说,但梁士诒还是嗅到其中的味道来,这那里是什么“以运济淮”根本就是“免厘治淮”,这主意会是他张季直的主意?恐怕是这趟去连云港的收获吧

“厘金归属地方,其若以巨资通以大运河,以流域统管为由沿途免征厘金,无疑就是从挖地方的肉”

梁士诒提着挖地方之肉时,无论是他或是袁世凯都在那里思索着厘金的起源,从咸丰四年,为了筹集平定太平天国军费,地方开征厘捐,厘金本来是一种临时的战争财政,那么,一旦战争结束,就应该立即停止。但是,中国历史上的常见情况是,一种征收一旦开始,政府尝到它的甜头,就根本不可能主动地取消。太平天国战争结束后,厘金已经成为地方政府的大宗收入,不但取消是不可能了,而且变本加厉,更加穷凶极恶了。

而最重要的不是厘米继续开征,而是,满清原本实行严格的中央集权制度,地方政府并无独立财权。随着厘金的征收,地方政府可以将厘金的80截留使用,地方因厘金而坐大,这又反过来刺激了地方当局或官员在自己地盘设立关卡收税的积极性,厘金的收入也是节节攀高,到宣统三年时,厘金收入是4300万两,与地丁、关税成为鼎足而立的三大收入。

在另一方面,逢关收税,遇卡征厘,这早已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巨大障碍,中国商民甚至外国列强对于厘金制度深恶痛绝。晚清时也曾有裁撤厘金的打算,但直到满清灭亡,厘金制度依然故我。民国建立后,军阀地方割据更加严重,他们就靠厘金过日子,虽说明知道征收厘金是中国经济发展最大障碍,但袁世凯却知道裁撤厘金其间阻力绝不容小视。

“挖地方之肉,却是救百姓之血啊”

感叹一句后,袁世凯语气沉沉地对他说道。

“翼夫,方才季直告诉我,从四川运生丝往汉口关装船出口,其间除正税外,出省要交一次厘捐、交两次厘捐变相之金,进湖北要交一次,至汉口关之前,又要交三次变相厘捐,在汉口关装船之后,还要交一次5出口税,原本500余两一箱的生丝,经过重重关卡后,每箱暴增至700余两,甚至800两,而每箱出口价不过千余两,而外销又有日本丝商倾销挤压,丝厂几陷不入不敷出、行将倒闭之境若是这厘捐不废,只怕……”

一声叹息从袁世凯的嗓间发出,这会他那还有一丝窃国大盗的模样,有的只是一位大总统忧国忧民的忧心忡忡。

“翼夫,按海关的数字,去年我国出为四万万三千万两,而进口为六万万四千余万两,入多达一万万一千万两,而生丝占出值近近三成,或我国生丝出口因厘捐而陷倒闭之境,到那是啊……”

闭上眼睛,满面忧国忧民的袁世凯却不再言语了,而梁士诒是个精明人,虽然比袁世凯小了十岁,毕竟是个进士出身,在他身边也亲亲热热十多年了,颇知得他一些喜恶,他明白,大总统这么说,或许真有“忧国忧民”,但更多怕还是想在厘金上做文章,不论是中央或是地方,说白了,就是靠银子,中央若是没银子,就得任由地方做强,如果地方没银子,那地方自然就不可能离心离德,而地方上的银子,关键就是厘金。

所以只有裁撤了厘金,切断了各地地方政府的财源。各省财政均由中央直接拨付,才能使政府将权力归于一身,中央集权得到了加强。税收归中央还是归地方,看似一桩小事,却是关乎中央权力集中与分散的大事。凡中央权力高度集中之时,财权是绝对不会放给地方的。

想通这个环节之后,他才开口说道。

“大总统,这废除厘金,可以说早于十数年前,各地商界便纷纷呼吁,而且清末那会也的确想废过,若是不是当年那帮子人听信谗言,怕这厘金也就大总统您裁过了”

梁士诒提起这事时,看一眼袁世凯,清末时“裁厘加税”正是他主持的,只不过刚开了个头,大总统便被赶回家了。

“不管怎么看,这件事都是该做的事,而且都必须要做的事。只是不知总统想怎么办才好?”

“这去年刚弄好**党,这现在若是上来就裁了厘金……”

抚着唇边的胡须袁世凯整个人显得极为犹豫不决。

“是啊,到时只怕会有人说大总统您断了情意。”

梁士诒又岂会不知道,大总统这么说的原因,现在大总统不过是刚刚选任,若是这时候宣布裁厘,到时地方上不知道会激起什么样的风波,若是让孙黄等人加以利用……

“大总统,其实想裁厘金倒也简单”

作为财政部次长的梁士诒这会趁机提出他一直想提,但却苦于没有合适之机的事情来。

“哦……”

轻应一声,袁世凯倒是没说话。

“大总统,打从厘金制造出现之后,它就与海关的子口税产生矛盾,从而才有了后来大总统您主持新政时裁厘加税谈判,当时大总统不正是看到厘金税征收了相当重的国内关税,不但严重阻碍了本国商品的流通,而且阻碍外国商品的进入;不但本国商人的利益受到了损失,而且外国商人的利益也大大受损。列强为了维护外国商人的利益,以裁厘作为加税的条件,因此裁厘可以借助外力”

被梁士诒轻奉了个马屁的袁世凯淡淡地一笑,说道。

“当初裁厘加税那是我想的,这还是李中堂当年的主意,我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大总统,无论如何,现在,关税可谓是中国第一大税,行以值百抽五之协定关税,每年便可得近六千万两关税,若行能收回关税,行以自主税,每年所得岂此亿万,大总统,收回关税,一为国之所需,二为民间之呼吁,而裁厘又为列强之需,若政府能巧妙运用两点,保不齐便……”

“翼夫,裁厘、复关,都是大事,不可轻易为之,需稳步行事,裁厘也好、收关也罢,需徐徐图之,可现在,这张季直却是扔了一个难题给我啊”

转到张季直说的那件事,袁世凯心里倒又沉下来。

“而且,若是说这主意是张季直的,我却是不信”

袁世凯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接着目中便闪动此神采。

“过去张季直成天喊着要治淮,可却没能提出这么一个主意,这去一趟连云港,什么主意都来了,这不还是……”

“大总统,李致远之才,有目共睹”

既然大总统说开了,梁士诒自然也没必要再装下去,

“李致远之才嘛……翼夫,他是为他自己啊,裁了厘,他附地的商品才能行通全国无阻,这小子,不敢冒这个头,才变着法的哄张季直出这个声,”

淡淡一笑,袁世凯倒是显出几分得意之色。

“那小子,他弄这个以运济淮,表面是帮张季直,可内里却是想在厘金上松一个口子,若是能在这运河上松个口子,这全国商界又岂会作而视之,这个口子一开,到时请愿的、呼吁的、通电的要求裁厘的商业协会,又岂止一人一家这小子,就是想松松土、晃晃根,到时候……”

“到时候再趁势而起,请以裁厘,大总统”

梁士诒接过腔然后笑起来。

“到时大总统便可顺水推舟了”

微笑不语的袁世凯这时却抬起眼帘看一眼梁士诒。

“翼夫,这治淮不用政府出一分钱,本大总统若是回了,岂不落人指责”

吐出这句话时,袁世凯却又是一笑。

“不过,张季直身为水利局总裁主持淮海治理,到也不甚合适,这……”

虽只是随口一句话,梁士诒便觉察出大总统话里透出来的意思,于是便连忙开口说道。“这经营之事,自当交由擅长之人,如此方能成事半功倍之效”

第204章他要名,我下棋(求月票!)

京城糊皮胡同“张宅”,这两进两出的宅子在前清那会曾属于一位朝中大员,后来清帝逊位,民国建元,这位以遗老自居的大员为了自身安全讲,便搬到天津租界,在民国建元后,各部成立,新官从各地上任,这京城中房屋一时紧迫,当时不少遗老一样,便京城老宅售出,以便在天津或上海租界置宅,而那位大员自然也难免落俗,只不过他那宅子售出的人却是着实有名“状元实业家”张謇,自然的,这两进两出的宅子,便易了牌改悬“张府”的牌子。

“心史,快坐”

见孟森来了,张謇先是合笑和他打招呼,然后才请他坐下,直到茶上了,孟森喝了口茶后,才抬头笑看着张謇,作为他的亲近幕友,他知道这时候张謇请他来肯定是有事相商。

而上带着笑,张謇在从桌上拿出一份公文。

“心史,这是大总统府发的公文,你过下目。”

他口气看似平淡,但熟悉张謇的孟森却能觉察到他心中强抑着的不快,心下不禁一阵疑惑。

“大总统的公文?”

张謇冷哼一声。

“我向大总统提议治淮,结果……”

孟森接过信件,展开细看一遍,便明白了原因,成立京杭运管局,以京杭河运赢利治理淮河,但这公文却是发给淮海经略使,这一份却不过是转发给他这位农林实业总长的,换句话说,那位大总统一下子就扣住了张謇的命门。

作为张謇数十年的好友、幕僚,对自己这位朋友孟森却是再了解不过,他好面子、好公义,好……反正身上有好的,也有坏的,就像他为人专断,在南通只有一个大生,还有一圈围绕着大生生存的企业,若是其它人想办什么企业,不是围着大生转的,那就是万万不能的,若是有人想在南通办纱厂,更是想都不要想,否则……过去还好,可这几年,不知多少南通人被他的这个脾气赶到了上海,现在又赶到了连云港。

治淮,这是功在千秋之事,也是他的梦想,不说其它,若是淮河得治,负责之人,必定名垂青史,为治淮奔走了一生,眼看着这淮河将要得治,却又生生落到别人的头上,他岂能不怒,这会没摔杯子,便……

“咣啷”

这个念头不过是刚一闪出,这屋内便响起了一声瓷器的碎裂声,搭眼一瞧,果然还是摔杯子了。

“他李致远……”

不等张謇把话说完,合起书函的孟森却哑然失笑道。

“好一个项城公啊,当真是他项城公啊”

虽说只是一句话,但却让张謇的心下的火气一压,忍不住问道。

“怎么?项城公耍的什么花样?”

孟森笑了好一会后,才悻然说道。

“今天我算是见识到项城公的手段了。”

他的这句话,倒是让张謇更是摸不着头脑,不过隐约的他还是能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尽管下午接到这份公文时,他已经将这一切归罪于李致远。

把公文搁在几上,孟森拍着扶手哈哈笑道。

“啬庵,你是身陷局中,才有现在的当局者迷啊,这项城公打的什么主意,你会不知?”

思索片刻,张謇恍然大悟般的喊一声。

“好他个袁项城啊”

这会张謇才算是明白袁世凯的心思,这简单的一招着实非常厉害,公文是转给自己的,实务是交给李致远的,正点上却是想挑起他和李致远之间的矛盾。袁世凯这一招简单到了极点,根本就是……利用自己好名之心。

如果因此和李致远产生矛盾,李致远不过是过江龙,而他张三却是地头蛇,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苏北地界上,张李发生矛盾,最后落得张李皆损的局面不说,而受益的却是他袁世凯。

干咳一声,刚摔倒杯子的张謇神色显得极为尴尬。

“这当真是袁项城的手段啊,害得我差点一时不查,就着了他的道了。”

孟森则是在心中暗赞,他这句话非常得体,保住了自己的面子。

“这离间计啊……啬庵,你可勿要中项城公的圈套。”

嘴上这般说着,孟森却知道,这件事的问题是公不是张季直心胸狭隘,虽说在南通他有些专横,可对李致远却是带着对后辈的欣赏不说,甚至还有些钦佩之意,但理智归理智情绪归情绪,若是让李致远得治淮之名,怕为治淮奔走一生的张季直,怎么也过不了这一关。

看一眼地上那碎裂的茶杯,张謇皱眉道。

“我倒不是怪致远,也知道这是袁顶城的诡计,只是……哎……”

叹口气,只要一想到那淮河得治的一幕,想到主持之人名垂青史的一刻,他心里便怎么也绕不过那个弯来,毕竟,受益八千万民众,活千万之民,人这一辈子能做成这么一件大事,这也不算是虚度年华了。

张謇的这番话倒是让孟森在心下点点头,却知道这一关他怕是过不了,可若是过不了这一关,即便是今日自己说通了他,明天他见着治淮开始,没准就会对李致远生出怨气来,到那时,袁项城的计谋自然也就得逞了。

只怕到时……

“啬庵,其实,这件事啊,关键在李致远那”

点头同意孟森的见解,张謇却脸容一沉。

“以运济淮,这件事倒是出自致远之后,但后来却是由我将此事上书大总统,现在大总统将此事交给李致远,倒也是任用能贤,但……现在大总统已将这事交给淮海经略使,他又岂敢回之”

他的话只让孟森于心中暗叹,知他还表面仍从容自若,淡淡说道。

“啬庵,不妨等几天再说吧”

孟森知道这件事,只怕不是一时片刻能说透的,若是李致远想不开想不透,那……心下摇着头,对素未谋面的袁世凯,孟森的心里除去佩服,也就只有佩服了,权谋如此者,当不上大总统,怕还真没天理了

连云港第一大街101号,与第一大街两侧一栋挨一栋的建筑不同,101号却突然向内侧凹陷近一公里,一片开阔绿地,这看似广场却又似花园,而在这花园广场的尽头,却是一栋坐北朝南巍峨的中国明清式建筑,高大、细腻而华丽的东方宫殿式建筑,从耸立起的那天起,便总地给人一种错觉,来到这,似乎来到了紫禁城的某个角落。

门口浮雕,阶梯左右,两只巨大石狮坐守。石狮两侧有两旗台,旗杆与大厦齐高。由台阶可上二层,门头上方及檐部汇聚了各种精美雍容的装饰画形、吉祥图案,帝王宫殿的色彩。屋檐下是斗拱和梁,屋顶盖以绿色琉璃瓦,装饰有仙人和小兽等,怎么看其式样与京城的故宫极为相似。

而这栋可以说是中国第一栋钢筋混凝土结构的中国宫殿式建筑便是淮海经略府,其在营建时亦是此时最先进的政府办公大楼,而连云港博物馆、连云港图书馆分立东西两翼,只不过尚在修建之中。

对于月前刚装修完工的淮海经略府这栋面积近万平方的建筑而言,因工作人员不过只有几百人,而显得有些冷清,经略使办公室位于四楼,电梯可从地下停车场直达此处。

“高,实在是高”

看着手中的公文,李子诚差点就喊出那句“高家庄的高”了,这袁世凯的精明,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经略使,这大总统,未免也忒小肚鸡肠了”

陈陶遗看一眼那公文,便知这公文怕是居心不良,这位前国民党江苏省支部长,对袁世凯根本就没多少好感。

他的话听在张一麟的耳中,却让他忍不住一笑,在淮海经略府也可以算是群英会了,陈陶遗这原本回家隐居的国民党人,被请了过来,就连他也被从程德全的幕府中挖了过来,这经略使府啊……热闹。

“仲仁,你有什么看法?”

相比于陈陶遗的抱怨,反倒是张一麟的笑声吸引了李子诚,设府开幕,曾经只存在于小说中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事实,甚至直到现在,自己还有些怀疑这经略府的真实性。

“经略使,您不是已经看出来大总统的打算了吗?”

对“以运济淮”入府后,张一麟也有所了解,知道这是眼前的经略使假张季直之后上报的大总统,他压根就没有想争治淮的心思。

“打算是看出来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

“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经略使若想于江苏安稳,张季直是必需笼络之士,可若是接了此差,以张季直的性格只怕……”

陈陶遗的轻声说着,但话到最后却是一顿,最后又沉声说道。

“其实关键是淮河”

“经略使,正如公瑶所言,治淮若成将是功在千秋之事,啬庵先生向以治淮为已任,一来固然是因其为家乡于淮下,而另一方而却是……”

“名声”

说到名声,三人都笑了起来,而李子诚在露出笑容后,又笑说道。

“什么名不名的,我不在乎,他好名,就把这治淮之名留给他吧”

话音落后,李子诚目光微敛。

“现在还差一步棋啊”

“一步棋?”

面对两人的诧色,李子诚端起茶杯,先啜一口茶,然后伸个懒腰。

“就是一步棋,这次,我要下盘大棋”

第205章合肥魂(求月票!)

甲寅年四月,京城内外早就是一片春意盎然,有柳的地方柳绿,有桃的地方桃红,有水的地方也早已是冰融凌解,碧波荡漾!不过,胡同深处的老朽们,却依旧连毡帽也舍不得丢,他们蹲在朝阳的旮旯里,有一咯嗒无一咯嗒地聊着家常,至于那大总统什么的?谁也不关心,连散散落落的四合院也都静悄悄的。

但是,府学胡同却不同。

自从去年袁世凯做了大总统起,这条胡同就变得热闹起来,一拨一拨大员,前呼后拥,出出进进;一辆一辆车马,铃声叮咚,往往返返,常常把胡同塞得水泄不通。

府学胡同里是段祺瑞的府第,段祺瑞是陆军部总长。在那个风云多变的岁月,执掌着全国军队大权的段祺瑞,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更何况头上还有一顶“缔造共和”的英雄桂冠,国中谁人能比上他!

段祺瑞原本住在西堂子胡同,那里的四合院并不比北京城里的其他四合院大多少。府学胡同这个比普通四合院大了好几倍的四合院,是袁世凯的。作为私宅,袁世凯花了30万大洋。房子刚买好,他便被朝廷以“足有疾”送回原籍“养疴”去了。临走之前,袁世凯把段祺瑞和夫人张佩蘅叫到面前,将这宅子赠给了段祺瑞。

说来又巧,这房子正和陆军部住处相连,段祺瑞作了陆军部总长,为了便于做事,便把隔墙打了一个通道,安上一个门,两处就通达起来。朝廷散板了,新政刚开始,军政人等自然惶惶不安,那些军中头头,地方上的督军,还有巡抚,提督以及北洋系的“哥们”,便擦肩挤背地朝段祺瑞面前来“烧香拜佛”,这府学胡同自然热闹非凡起来。

不过最近这几天却有些异常,这位地的府院胡同的段公馆院子里陡然静悄起来,这从去年起段祺瑞官运亨通,喜事连连,在陆军部稳坐总长交椅的同时,去年5月又暂代国务总理;7月17日把代总理让给朱启钤了,两天后,又再代国务总理,参与调兵镇压“二次**”,8月26日段祺瑞把总理再让给熊希龄,自己只担任陆军总长了,到年底,往武昌“迎接”副总统黎元洪入京,身为陆军总长的段祺瑞暂代领湖北都督的命令。

年前,大总统又召段祺瑞回京供职,没过几天又兼领河南都督,调集豫、鄂、皖等省军队镇压白朗起义,前些天袁世凯招段祺瑞进京重任陆军总长。可就有最近几天,却有一些异样的风声传来,说是大总统设立“陆海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为政府最高军事指挥机关,将陆军部的权力收归己有,陆军总长降为办事处的一个办事员。

中国官场素来如此,趋炎附势者众,一开始众人还以为不过这谣言,可当消息从大公子的口中说出来之后,众人岂还会不当成个事。

于是这府院胡同段公院冷清下来,到也是意料之事,谁没事还去趋一“办事员”的势,更何况,别人也能从中猜出一些信息,怕是大总统对段芝泉不再信任有加了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趋炎附势之辈,有的人自然不同,至少那位在段祺瑞得势时大量任用亲信,曾告诉他要小心“树大招风”有着“摇扇军师”和“合肥魂”之称的陆军次长徐树铮对段祺瑞却依是忠心耿耿。

“又铮”

放下手中的棋子,段祺瑞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来。

“嗯?”

“听说,最近张季直闹了一个笑话?”

“是有此事”

徐树铮点点头,自从段祺瑞“半休假”后,他几乎从不出门,所以一些“京中趣闻”,只是略有所闻。

“说来也奇怪,张季直认为,现在的巴尔干危机,很有可能导致一场规模空前的战争”

“哦”

段祺瑞应一声,然后睁开眼睛,看着徐树铮。

“你怎么看”

“有那么几分道理”

徐树铮倒是没有隐瞒自己的看法,

“或许只是只言片语,但若是细细分析的话,却能看出来,这并不一定是张季直的狂想他们认为是笑话,而我……”

笑几声,徐树铮才说道。

“我才会将几名学生派到奥匈和塞尔维亚,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把你的分析说来听听”

不再看几上棋局的段祺瑞端起茶杯,全是一副准备听徐树铮讲解的模样。

“嗯,按张季直的说法,欧洲的局势,因为军事同盟的关系,就是一环套一环的五连坏,这五连环,就是德国与奥匈,还有就是法国、俄国与英国,若是五国间都未卷入战争,那么则相安无事,可若是双方某一方卷入一场与另一方利害攸关的战争,那么,就很有可能造成五国大战,甚至还会卷入他国……”

“嗯,是这个理,德、奥、英、法、俄,当今五大列强如相互开战,那么其它小国,自然也没有中立之说,有的只是选择站队的份,要不然,被其中一方认为可能加入另一方,到时啊……”

啜一口茶,段祺瑞的语气间透着些无奈,小国、弱国在国际事物中,只有紧随大国,否则根本就没有生存的余地。

“而现在,巴尔干,就是能引爆这五连环的火药桶”

“这句话,我听说过,这是当年德国的铁血宰相俾斯麦把巴尔干地区称为可能引起欧洲大战的火药桶。”

段祺瑞的话换来徐树铮的点头,然后他面上却又露出一丝笑容。

“总长,可以这么说,这个火药桶,当年俾斯麦想解决,但他解决不了,他只不过是把火药桶的引线加长了而已”

正是因为张季直的笑话,徐树铮才会注意到巴尔干,然后不断的翻看巴尔干的资料,甚至还向各国公使馆的外交官和军官们请教,才知道巴尔干那个过去几乎没听过的地方,竟然能牵动欧洲所有的列强。

“说来听听”

虽说有兴趣,但段祺瑞还是那副淡然模样,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一般。

“……通过两次地中海协定使巴尔干同近东问题联系到一起,促成俄国,英国,意大利和奥匈之间的互相遏制。可是,泛民族主义的狂潮使这种复杂的结构有随时瓦解的危险。俾斯麦利亚当年不过是自己的实用主义的灵活手段和威望能暂时强压住烈焰,但是这种情况又能维持多久呢?俾斯麦当年就曾预言过,一旦俄奥开战,无论谁是进攻方,德国都别无选择,只能加入奥匈帝国一方……”

“但俄奥之间有可能爆发战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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