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出生之时,并不知道他为何会降生在这个世上,而死亡时,亦是不能弥留多一秒的时间,因为这些都非人力所能抗拒之事,无因无果。这就是命运,也能称为天意。
而“天意”若并不想杀死你,你就会活下去,同样也沒有原因和理由。
华不石失去知觉的时候,并不认为他还会醒过來,但是,他终究还是醒了过來。
华不石苏醒的时候,是在一条船上,身下木板的摇荡和到处弥漫的鱼腥气味,让他明白了这一点。而他睁开眼睛,见的是破旧漏雨的木制船舱的顶棚,他就仰面躺在船舱的一角。
一个三十多汉的精壮汉子走到华不石的身前,叽叽呱呱地说了一些他无法听懂的语言,又指手划脚的乱比了一番。
虽然全然不明白其意,但华不石却己留意到这个汉子举止粗笨,不会武功,而且皮肤黝黑,脸上和胸膛上都有厚厚的水茧,显然是久在海上生活的人。
他穿着一身土色麻布衣衫,短襟无领,式样有些怪异,上面还有几个补丁,由此也可知他是一个穷人。而这狭小破烂的船舱和船身随波摇摆所发出的吱吱声,还能推断出这条船实在不大,绝非是象“青螭号”那种远洋航船,多半是一条在海岸附近捕鱼的渔船。
华不石想到翻身坐起來,却只感到全身酸麻,犹如散了架一般,一点力量也沒有,刚刚挣动了一下,就立时跌了回去。那黑脸的粗壮汉子连忙伸手按住华不石的肩,嘴上又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这一回华不石倒是能猜到,他定是让自己躺着别动。
华不石依言躺下。那黑脸汉子便转身走出了船舱,但很快又回來了,手里端着一只大木碗,里面盛着大半碗羹粥。他來到华不石的身边,曲身坐下,开始喂这位大少爷。
木碗里的稀粥,里面只有少量的米粒,却搀杂有不少碎鱼肉,虽然煮得十分粗糙,口味不佳,鱼腥味也极重,但总还算是鲜嫩。而华不石此时才感觉到饥肠漉漉,三口两口,就把那一碗鱼羹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了羹粥,黑脸汉子又伸手比划了一阵,华不石大致能懂,那汉子的意思是说他太久沒有吃东西,一次不能吃得太多,否则便会撑坏肚子。
自从被困在“万易岛”上起,华不石就沒有进过食,而被卷入飓风之后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华不石心中知道黑脸汉子说得乃是实情,当即点了点头。
在船舱里躺了半日,那黑脸汉子陆续喂了三次鱼羹,华不石才算是略微恢复了一点气力,虽还站不起來,但身体总算能够略微动弹。于是,这位大少爷便尝试与那个黑脸汉子交谈。
黑脸汉子所讲的是一种颇为古怪的语言,发音似乎有点象闽境的方言,但也仅仅是略有一点儿类似,绝大部分亦不相同,而华不石所说的官话,那汉子同样一个字也听不懂。所以双方只能借用手势,半猜半说,來弄明白了对方之意。
这等手语比划的方法,当然只能交流一些最为简单的含意,而无法深谈。
这黑脸汉子自称名叫“辛力迦”,是当地土著“巴巴”族人,以捕鱼维生,而“巴巴族”的村落就在附近的一座名为“碧落岛”的岛屿上。这些名字,自然都只是黑脸汉字所说言语的音译。
至于“碧落岛”具体在南大洋的哪个位置,距离大陆有多远,辛力迦却说不上來了。象他这样的土著,一出生就在岛上,根本就沒有甚么大陆的概念。
当华不石问及辛力迦是否见到他的同伴时,才知道原來海红珠,朱洪和曹暮云三人也都被救上了船,这使得华不石喜出望外。
辛力迦用手语表达道,大风暴到來已经有三天。这等坏天气渔船本是不能出海打鱼的,但只因为食物不够,他才不得不集结了村里的渔夫,冒着风浪出海,却发现了一根在海面上飘浮着大圆木上绑着四个人,于是便下海打捞,把他们都救上了渔船。
而华不石问及其他三人的情况,辛力迦表示除了大块头的朱洪还在昏迷,海红珠和曹暮云都已苏醒了过來,此刻就躺在另外一间船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