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个人,即使算不得大奸大恶,却也并非良善。杨桓却不管宋之问是否真的做下许多恶事,或者只是成王败寇的史书上故意抹黑,杨桓全可以不做理会,单是这样一个大名鼎鼎的文豪能和杨桓说上几句话,哪怕刚刚还揍了杨桓一顿,也足够杨桓激动的了。
杨桓此时多么希望宋之问能给自己签名留念,只是见宋之问沉浸在对武则天的思念中,久久不能自拔,不好擅自打扰,唯恐再被宋之问痛揍一顿,得不偿失。好不容易等到宋之问的情绪稳定了一点,杨桓才敢试探问道:“在下闻听得先生一直在洛阳学士阁内主事,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宋之问用宽大的衣袖拭去眼角的泪痕,觉得杨桓终于顺眼了许多,气呼呼道:“你道是我主动提出不想做官了吗?还不是那个该死的窃国贼凌阳,硬说我命贱福薄,能做到洛州参军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若是强行留在学士阁任职,早晚要惹出杀身之祸,于是……”
宋之问颓然一叹:“不过凌将军也算是个奇人,他当权时曾会晤家父,于子夜时分起了一卦,说我会在十八岁那年登科,二十五岁外放参军,二十七岁回到学士阁,没有一句话说得不准,由不得我不信。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如今远离朝堂,隐居在江南一隅,整日与书卷美酒为伴,说不定还能多活些年头。”
杨桓听得心中暗笑,已经将事情的大致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
应该是上一代穿越者凌阳将军,早已熟知宋之问的生平官道沉浮,又爱惜宋之问的诗才,不忍宋之问搏杀于宦海,不仅落下恶名为后人唾骂,而且不得善终。于是假装懂得占卜问卦之术,寻到宋之问的父亲,预言说宋之问将会年幼登科,春风得意,二十五岁做了参军,二十七岁重新被召入学士阁听用。
凌阳将军既然通晓这一段历史,说起来自然准确有如神助,将宋之问何时担任何地官职预言得分毫不差,又恐吓说如果宋之问强求官位,定会落得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凄惨下场。宋之问尽信无疑,终究不敢逆天而行,一旦准确踏过了凌阳将军预言的三个步骤,立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为了性命安危,不敢在学士阁内再行流连,于是借口身患重疾,辞官后在江湖上四处行走游历,以排遣离开官爵后的苦闷心情。
杨桓有两点不解。
一是宋之问刚刚做的那首诗,摆明了是对武则天有些爱慕之意。只是宋之问在朝中为官的时日尚短,不知是如何接触到武则天,并且生出了渴慕之心。而且杨桓观宋之问约有三四十许年纪,想那武则天登临大宝之时,便已是六十七岁高龄,就算年轻时有多么倾国倾城,此时也变成了鹤发鸡皮的老妪,哪里来的那么大魅力,能够吸引到宋之问这般倜傥男儿,难不成宋之问真的像传言中那样,为了官位升迁可以不顾一切吗?
第二个疑惑,杨桓刚刚已经问了宋之问一遍,那就是宋之问为何会出现在财神堂管辖之下的书阁中。关于这个问题,宋之问只是言辞模糊的回答了一半,却并没有对真正的结果解释出个所以然来。杨桓正想穷根究底,身后便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正是赤茗捧着厚厚一叠的书籍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