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金君实际上的求和,完颜康并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下令款待使者,等史天倪回来之后,再问端底。史天倪回来得并不慢,在马钰派遣弟子携带了李德馨的书信,与完颜康的使者一同出发去寻找李德任的时候,他便回来了。
带着仆仆风尘,史天倪的精神非常好。入得府内,行礼如仪,他的弟弟此时正在完颜康的身边,兄弟二人的目光一触即开,交换了只有彼此才明白的意思。史天倪心意舒展,汇报了所见所闻:“金主有励精图治之意,士民有效忠之心。有投效宋国之人转返故国。”
此言一出,举座色变。即使现在西夏问题才是排在前列的,汴京是迟早要打的,如果让他得人心,打起来的阻力会大呀!当初金国朝廷不靠谱的时候,拿下河北中都可要轻松得多。
史天倪描述完这些之后,却愉快地宣布:“所以,金国快完了。”
徒单衡道:“不要说笑!”
史天倪并不怕他,从容道:“这些人,且不说怀有投机之心的人。真是忠贞之士,必有他们自己的信念,就像徒单大人,不是吗?可是,这样有自己想法的人,金国新君,他驾驭得了吗?一旦让这些人失望,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可谁都说不好。金国却再也经不起动荡了。”
小小地刺了徒单衡一句,史天倪没有停歇,直接指出了:“他们必然会内乱的,国势会被再次削弱,这是谁都阻止不了的。诚然,金君比起他的父亲要明白得多,做事也有条理得多,奈何金国早已病入膏盲,回天乏术了。起秦皇汉武于地下,或许可以。古往今来如秦皇汉武的有几人?”
完颜康与徒单衡是对金君了解较深的人,听他这样分析,也知道这是中肯的。
史天倪歇了一口气,继续道:“超出他能应付的敌人也太多,周围皆敌国,而他力弱。宋国诸帝陵寝在彼,必然想要收复故土。金国能‘还’吗?蒙古与金国有世仇,他们又接壤了。大周,真的要与他做友邻吗?”他没提西夏,西夏现在自身难保。
徒单衡沉默了。
自上京路被调到陕西的耶律阿旺道:“可惜了,现在西夏有事,一时腾不出手来。”兵是有的,两线开战后勤就要吃紧,还要担心两线作战腹地空虚,为人所趁。硬拼也可以,现在却还不是拼着国力做豪赌的时候。
史天泽看看哥哥,又看看诸位比他资历深的前辈们,识趣地没有开口,心中却想:早晚腾出手来,怕什么呢?便是宋国,也一体收拾了,这有什么难的?
史天倪道:“那也不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总还能顶一阵的,顶到我们腾出手来,”也许是说得太畅快了,他问了一句,“不知西夏之事如何?”
如所有初入职场的人一样,难免会某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史天倪说了这老长的一段,心潮澎湃,发问便有些不太客气。老成者咳嗽了一声,刺激得他冷静了好些,脸上不见了得意之情。完颜康却笑了,谁都有这样的时候,完颜康自己脑残的时候可比这蠢多了。笑着说了一句:“我意送全真教入西夏。”
史天倪有点夸张地赞叹了一句,又说:“李德任当初心太急,要是这么缓缓地来未尝不可。西夏心里还有傲气,否则依附大周,他们更自在。”
他的眼光很好,“西夏心里还有傲气”是说到点子上去了,徒单衡赞同地道:“对西夏,如今必须继续怀柔。即便安下钉子,对李德任还是不可逼迫的。”反正最后,现实会给李德任再上一课,西夏的国运,也差不多了呢。
完颜康敲敲扶手:“现在说金国议和的事。”
史天倪说了许多很有见地的话,众人一致望向他,反将正使老学士闪在了一边。史天倪当仁不让地道:“答应又何妨?反正金国是要完蛋的,等他们被逼得要跳河的时候,就会想起来投奔咱们啦。名正言顺入汴京,不好么?”
完颜康望向徒单衡,徒单衡心里痛苦挣扎了一阵,缓缓地点头:“如此,甚好。到时候,可收金国的传国之玺了。”中间有许多细微的操作,卡时间,梳理关系网,在关键的时候推一把。诸如此类。
和议,就此决定。完颜康没有提出额外诸如岁贡之类的条件,现在的金国,再压榨它就扛不住了。两国很快地互通了文书,完颜康虽然还是称周王,但是府内学士在执行的时候,将自己与金国皇帝放到平等的位置上。金君也捏着鼻子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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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与两个邻国约定“互不攻伐”了,完颜康发现,他表面上没有敌人了,但是暗地里又对谁都不放心。连西夏,也不能确定李德任现在的心理状态,只有尽力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