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宁江很可能根本不打算勤王,但居志荣却是无法说出。
虽然在威远军中,他是名义上的……或者说是由朝廷正式任命的主帅,而且这些日子,在宁江不在的时候,他也实际领导着全军。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这支军队的主心骨就是宁江。王克远等众多年青将领,都是宁江从底层提拔上来的,岳青等也是从江湖上主动投靠过来的佼佼者。虽然因为宁江目前没有任何官职,众人都是以“学士”、“盟主”相称,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整支军队的精气神,全都是靠着宁江的个人魅力和能力在支撑着。
没有宁江,就没有这一整支威远军的质变,没有协助他们击败阿骨兵的武林高手,没有各种神秘但却是出人意料的兵器,没有莫测高深的兵阵和战法。
即便是居志荣,虽然他的年纪要比宁江大上不知多少,此时也越来越得到宁江的倚重,但就算是他也无法想象这支军队没有宁江,会变成什么样子,怕是跟其他华夏军一般,对上蛮军就不堪一击吧?
如果宁江真的不打算勤王,那他深深的知道,靠着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即便大家愿意跟着他走,对上另外一支蛮军主力,他也没有胜出的把握。
在隐隐的猜到宁江的打算后,居志荣沉默了。从小接受着儒家忠孝理念的他,在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之后,心中是震惊的,甚至可以说是无法接受的。然而,一旦冷静下来,他就开始明白,不管他接不接受,他都无法做出改变。毕竟,从现实的考虑出发,包括他在内的这一整支军队,可以没有远在京城的天子,但是不能没有宁江……
在沉默了一阵之后,最终,居志荣彻底的支持了宁江的意见。
在接受了事实之后,他开始支持了分兵的决策。
既然不打算勤王,那就只能先对蒙郁的残兵败将进行围追堵截,一步一步的逼死,但却不一鼓作气将其消灭。
只要蒙郁的残兵还在,威远军就有不立即勤王的理由。
作为这支军队名义上的主帅,实际上的副帅,居志荣不得不为宁江掩盖他的“不臣之心”,毕竟,经历了八百年的儒家天下,忠孝、仁义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若是没有合理的借口,一旦传扬开来,实不免落得千夫所指。
当然,对于底下的那些将领来说,他们并没有任何的异议,前一场大胜,虽然振奋人心,但全军也的确是颇为疲惫,宁江剿灭蛮军残部的战术虽然拖延一些,但的确是更为稳妥,夺取涉川城之后,步步为营,也有利于全军的修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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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陵洲与随州之间的山岭间,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成功的避开了攻打京城的蛮军放出的探子,以及四处打家劫舍的小股蛮兵,往涉川郡的方向赶去。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虽然在躲避蛮兵的过程中,换上了便服,但一些举动,仍然能够看出他平日里的养尊处优。
这个男子,姓赵名德海,实际上是朝廷派出,前往涉川郡一带宣召的钦差。淳欣部王子李胡的蛮军已经开始全力攻城,京城危在旦夕,此刻,赵德海就是带着天子诏书,从东城门溜出,前去册封原状元公宁江为镇国大将军,请其赶赴京城,救援京师。
赵德海深知自己责任重大,一路上小心翼翼的避开蛮军,到了深夜,依旧连夜赶路,以期早日完成天子所派差事。
此时,在一夜赶路之后,他们在一处林中休息。天气很冷,风大霜重,他们生起了篝火,暖和了一下身子,吃了一些带出来的干粮。
赵德海以前从来没有过过这般的苦日子,只觉辛苦咬下的干饼,实在是难以下咽。
“大人!”一名率队护送他的武将低声道,“可要在这里多歇息一会?”
赵德海咬牙道:“不了,本官还能坚持,我们早点上路,早些……”
就在这时,那武将忽的将他按住,目光扫向周围幽幽绰绰的昏暗。
在他的暗示下,其他人也慌忙用土往篝火上压。火光一下子暗了许多,却也还有些许光芒,犹如在黑暗中挣扎,怎么也不肯暗去。
赵德海心神不宁的道:“怎么了?”
那武将低声道:“不太对劲。”
赵德海慌张的看向周围,虽然天色快要亮了,但是时节已经进入冬季,天寒地冻间,暗影犹压在整个苍凉大地的怪兽,难以消散。
扑的一声,另一边传来沉闷的声响。赵德海下意识的看了过去,什么都没有能够看清,身后却已传来刀锋相互对拉的噪音,砰的一声,精光闪了一闪,紧接着就是呼呼的破空声,他身边的护卫也全都动了起来。
赵德海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只是在惊慌中感受到不断切来的几道疾风。扑的一响,他的面前有人影倒下,即便是这样的昏暗中,他也能够看到,那一抹突然溅起的血花的玫丽,而这还只是开始。
有人倒在了未能完全熄灭的篝火上,星火乱洒,白色的烟在黑色的夜与冲腾的血光之间扩散。“带大人先走!”那武将的吼声犹如狮吼。
赵德海的胳膊被人架起,他那僵硬而又腿软的脚动了起来,几乎是被人半拖半拉的带着走。在他的身后,一连串的兵刃交击声,伴随着几声惨哼。有人低低的骂了一声:“好家伙,莫不是军中的‘震东狮’邾石?”
那武将怒喝道:“既然知道本将威名,还敢前来送死?”
说话之人冷笑道:“谁死还说不定,邾石,敬你是条好汉,这事与你无关,你闪一边去,我们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