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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落红雨正疏 - 第173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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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后。回心殿内。

无忧懵懂,立身一旁,见弄无悲虾腰屈身,跪于殿上,眉寸交叠,目华通彻;二人对视,相顾无言。

弄无悯斜卧殿前软塌,支肘托腮,睥睨半晌,终是启唇:“倒不知胞弟慈悲腹肠,竟也狠心操习射鬼之术?”

弄无悲闻声,稍一怔楞,上齿缓切下唇,断舌一紧,支吾亦是不能。

“何谓射鬼?”无忧收了眼风,眼角一耷,尤显楚楚。

弄无悯薄唇一抿,单手朝弄无悲指点一二,轻笑缓言:“无悲,何不告知?”稍顿,却再扶额,摇首攒眉:“胞弟哑言,吾竟忘怀。”一言即落,勾唇嫣然。

“兄长......”弄无悲不由密音,“破吾蛙鼓,唯不过为了断吾同无忧言来语往?”

弄无悯虽是闻声,却不欲应,目睑微抬,定定瞧着无忧,柔声轻道:“名为‘射鬼’,实为‘摄神’。金钩银饵,使吞命金鲤;入鱼腹便得见施术人所布幻境。然......“沉吟半刻,弄无悯垂眉接道:”然受术之人如历死劫,气、血、经、脉、髓、骨、精、发,无一不易;体健者尚感八风五痹之害,身弱者心脉立断,失神而亡!“

无忧身子一紧,扫一眼弄无悲,心下暗道:无怪自吾清醒,便感恹恹,心气衰竭。转念细思,不由诘道:“鱼腹之内所现,必是幻相?”

弄无悯知其所指,颔首应道:“然。”

弄无悲闻声,瞠目立眉,哑哑不迭,扑身便往无忧身畔,张臂一环;无忧怔楞,也不动作,唯见弄无悲口唇大开,柔舌早丧,断口齐整,反现苍色——无忧见状,陡地抚心,呕逆不止。

弄无悲查其因由,目炬熄于一瞬,牙关紧闭,口唇紧抿,徐徐撤了两臂,后退数步,上唇轻颤,终是阖了眼目,吃吃笑出泪来。

“兄长,你我面目,本无不同,然无悲口舌失利,难同兄长相争......“

不待弄无悲密音言毕,弄无悯已然挑眉喝道:“大言不惭!即便口利辞巧,莫非便可同吾相较?”

弄无悲苦笑道:“兄长止了茶饮,恐有良多时日。”

“那又如何?”弄无悯目珠一转,撑榻起身,抬手一正金冠,朗声应道:“连合万斛楼,意图不轨;现目荣华为吾所擒,尔兴风不成,怎掀波浪?”

“目荣华......”无忧这方回神,立时接道:“目荣华为那吞命金鲤所衔,行踪不知,生死未卜......”

弄无悯定睛,唇角一抬,不多言语。

无忧面色一黯,自知关心则乱,漏言若斯,之前文饰旦旦,现下实难自圆,见弄无悯笑意颇得玩味,无忧不由冷哼一声,心下暗道:如今,你我皆是肚明,上六嚣情状,岂会尽是虚影?为着娘亲,吾反倒欲将此事说破,省却揣心度腹之功。

弄无悯见无忧面上初显懊恼,不过弹指,反现纵心肆志之相。弄无悯笑意弥深,调笑道:“倒有大义凛然、丈夫之风。”

无忧冷眼,轻声应道:“无忧心下念着,若是吞命金鲤腹内所见,俱是无悲杜撰幻化,那倒当真有趣。”

“何处有趣,说来一闻。”

无忧踱了两步,近了殿内竹椅,徐徐落座,轻道:”无悲同目荣华此行谓何?“

“想是眉下添眉,欲将无忧带离回心殿。”

“既是如此,使射鬼术又是何意?”

“令尔对吾心生厌怖,目荣华便可乘机而入。”

无忧娇笑连连,轻声应道:“依无忧看来,其计画不外如是。”

弄无悯闻声,同无忧对视一面,两两开颜。

“无忧同宫主,英雄所见。然,好巧不巧,”无忧一顿,立时凝眉,“真要劝无忧遁离,怎会将上六嚣情状栩栩重现?”

弄无悯闻言齿冷,面色无改,两掌却已暗暗紧攥,吐纳渐重。

“无忧入宫之时,宫主还曾盘问坤顶所在,宫主尚记否?”

弄无悯下颌微抬,眼目一驰一松,正待启唇,却闻无忧接道:”宫主贵人,连胞弟哑口之事尚难牢记,坤顶之事,尤是琐碎,自不会放于心上。“

无忧言罢,鼻尖一抖,目珠陡见氤氲,朝弄无悲嫣然一笑,羞愧示好溢于唇角。不过一瞬,又再转脸,瞧瞧弄无悯,见其面色冷若寒潭,松梅当怯。无忧见状,不由讪讪,色挠目逃,垂眉低声:“无忧确是来自上六嚣!”

弄无悯立时阖了眼目,长叹口气,踌躇半晌,方喃喃道:“今日此时,莫非定要说穿道破,避无可避?”

无忧直直脊背,缓将两肩后撤,仰面笑道:“说与不说,全在宫主。真假之论,自肥遗江下得见无悲始,于南渊之底葬送明组邑终,无忧即便懵昧,亦可推知。”

“喔?”弄无悯两手缓开,由拳变掌,右臂前挥,引得堂下满是青烟。

“无悲,你且说说,射鬼术使便使了,怎就偏偏选了娘亲于上六嚣情状?”

弄无悲缓将遍身青烟纳入关窍,沉气结力,密音一出,响彻整殿。

“无悲谢兄长赐舌。”

弄无悯身子轻颤,哼道:“待尔回话。”

弄无悲扫一眼身侧无忧,口唇不启,话音已出:“射鬼所现,皆是兄长所告。无悲依言重现,未有半分增减。”

“当真?”弄无悯又再侧卧,抿唇尤似孩童,轻笑不迭:“竟不记得曾将无忧出身由来告知无悲。”

“兄长常言——名利唾手,知己难求,千岁日月,唯不过无悲尚可得机闻听兄长心事一二。”

弄无悯闻声,显出些许落寞,稍一垂眉,心下计较:而后万年,可否得无忧长伴身侧,恐在此一举!思及此处,弄无悯不由抬睑,恰同无忧四目相交。

“无悲之言......”无忧登时解意,目华若斧,心水成冰,紧咬朱唇,反令唇如激丹,更显娇媚。

“宫主算无遗策,原是早知无忧入宫因由。”

弄无悯闻无忧哀声,置之未理,反是抬声斥道:“即便勾连外敌,欲叛肩山;暗施射鬼,反戈内向;念尔手足,吾不予追究。唯心纳罕,同母共胞,怎得尔这般愚笨弟兄?“稍顿,弄无悯冷笑一声,接道:”操愚城、纵妖患、屠弟子、灭亲眷,桩桩件件,怎就非令无忧见娘亲情状?“

无忧心下一震,血气翻涌,目眩之感滋重,阖了眼目,扶额叹道:“想是宫主未同无悲言明——无忧所以混入知日宫,唯欲探母行踪罢了。”

“说得这般高风大义,”弄无悯又再勾唇,“莫非无忧从未动念夺吾宫主之位?”

“心念动与不动,自始至终,知日宫尽在宫主股掌。无忧拙计短策,不过贻笑大方。”

弄无悯闻言,心下倒是舒畅,朝弄无悲再三指点,差使道:“无悲,既欲离闲,何不将吾之恶行,一一详述?”

弄无悲轻叹口气,自语低声:“兄长如此,兵行险着。”

弄无悯应和一叹,口唇浅抿,密音无悲道:“八荒六合,仙妖二道,美姿容者何止千万,吾单单钟情无忧,岂是皮囊之好,寡人之疾?唯在其解意、达心、同属、合类罢了。事到如今,待其知因果前后,若不以恶为恶,与吾自是大善;若冥顽不化,吾亦难强求,便依汝意,纵其归去。“

弄无悲闻声见喜,反生感佩,侧目瞧瞧无忧,这便朗声:“无忧心下之疑,吾当一力解之。”

无忧苦笑,唇角立时下耷,念起射鬼术中所见,轻道:“弄氏一脉,二子双生,无忧不解,为何世人只知弄无悯,无知弄无悲?”

“兄长同无悲,呱呱坠地之时,本无异常;高堂见一胎双子,尤是开怀。然不及足月,家君便查兄长身带魔气,唯不离无悲寸步,方可掩盖。“

“故而弄老宫主尝欲取无悯性命,几次三番皆为娘亲所阻。”无忧沉声,默然一瞬,再道:“怀胎十月,娘亲自是不忍。”

“魔胎现世,弄觞顾及知日盛名、弄氏颜面,怎敢声张?”弄无悯盈盈一笑,轻道:“然吾心知,娘亲庇护,或有疏漏;先发制人,方是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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