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宝为褚太后拟好遗诏,这便打发人送去了建章宫,交到了原先那内监手里头。
那内监看都没看,便扭头进了建章宫,将建章宫所有宫娥太监都唤来正殿之内,桃戈自然也在其中。
只是与旁人一起跪在殿中,面朝殿门,抬眸望见那内监手中拿着遗诏,又见他身后两个小太监手里都拿着一条白绫,顿时猜到了遗诏里头写的是什么,必定是要人殉葬的。
她略不安,只听那内监道一句:“崇德太后遗诏”,而后便读道:“哀家自咸康元年配康帝已五十载,为未亡人四十有一年,今命止此,得全归以从康帝于地下,足矣。然,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生生死死皆如一,哀家薨,当以人殉死,祖宗之意,从者数十,哀家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酌情减免,从者只七人,此合天理,乃……”
“乃……”那内监读到此处停住,望着遗诏上“萧桃戈”三字,眉心已然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崇德太后留下的那张名单,他是看过一眼的,虽没有完全走心,可大致的七人他也记得模模糊糊,何况这萧桃戈,她可是陛下前阵子很是宠爱的萧美人,方才那名单里头若是有她的名字,他理应留意到。
他记得,那名单上似乎没有她,可如今这遗诏上,怎么又有她的名字了……
他停顿片刻,众人皆是又狐疑又惶恐,毕竟这建章宫统共就二十人,十二个宫娥,八个太监,这回殉葬的七人可都在建章宫,可以说,每个人被选中殉葬的几率都极大。
到这个时候,连他身后的小太监都等不及,连忙低声提醒,唤道:“公公,公公。”
他回过神,微微转头应了一声,小太监道:“怎么不读了。”
他恍然,这下也不再多想,继续读道:“乃萧桃戈、季夏、杨得子、崔招弟、夏耀文、闵德祖、靳春景……”
这内监话音未落,需殉葬的几人便都是大惊,皆捂着脸哭哭啼啼,连那三个需陪葬的太监亦不外乎如此。
桃戈心里头惶恐不已,面色倒颇是镇定,她皱着眉,细想方才宣旨的内监停顿了片刻,还偏偏就是读到她的名字时停住了,她惊诧,那遗诏必定有问题!
她思忖之时,宣旨的内监已命身后的两个小太监拿着白绫自身后将其中两个宫娥勒死。
她应是最后一个被勒死的,那两个小太监愈发逼近她,她便愈发惶恐焦躁,她自知那遗诏必定有问题,本想与那内监坦言,可转念一想,若是说出来了,无疑是立即毙命,连求饶的余地都没有,还不如不说。
彼时那两个小太监已勒死了第五个人和第六个人,一同走到她身后,二人却是相视一眼,许是因为桃戈的身份,皆杵着不好动手,于是又齐齐看向宣旨的内监,那内监自然知道他们二人的心思,是以走来随便接过其中一人手中的白绫,站在桃戈身后一侧,轻叹一声,道:“萧美人,对不住了。”
他说罢,这便要将白绫套到桃戈的脖子上,桃戈却及时躲过,她转身面向他呼道:“等一下!”
这内监停手,桃戈道:“公公,方才遗诏里说过,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生生死死皆如一,是生是死都一样,既是要给崇德太后殉葬,总归是要躺进棺材里,跟随她一起入崇平陵的,我不想旁人将我的尸体扔进棺材里,我想自己躺进去,更不想让一条白绫了结了我,不知公公可否让我称心如意?”
桃戈满眼祈盼,这内监自然是看到了,他倒是不觉得为难,只道:“这道理,奴婢都明白,可奴婢也是不想你们在棺材里头活活闷死,用一条白绫了结了,岂不是痛快些?”
“无妨,”桃戈黯然,“实在熬不住了,我自会了结性命。”
内监并不接话,只是转身见手里的白绫还给了那小太监,这便是要让桃戈称心如意了,桃戈宽心笑了笑,随后又道:“公公,在我躺进棺材之前,我还有一个遗愿。”
“您说,”内监点了点头。
桃戈道:“我到建章宫已一个月之久,期间崇德太后待我极好,如今她薨逝,我想……想去太庙看她一眼,这样,为她殉葬也心甘情愿了。”
内监道:“萧美人,这怕是迟了,崇德太后的棺椁已铆钉。”
桃戈当即接话,“那能过去进一炷香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