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一早就打定主意,所以上次才会笑着附和自己,说什么会与平安侯府强强联手,好好准备迎娶华媖,原来这个准备是这个意思。
睿王怒火中烧,难怪这几日他每次进宫,总会“巧合”地遇上华媖,她殷勤地陪着他看望太皇太后,请他品尝她亲手做的鱼羹,开始时他还以为她因爱慕燕诩,所以刻意讨好自己,以便促成她和燕诩的婚事,可渐渐地,便品咂出些不同意味来。华媖的谄媚逢迎,到后来简直成了露骨的引诱,饶是他身经百战,也差点把持不住,险些毁了几十年的道行。
睿王今年四十七,一向注重仪表,兼之体态风流,看着不过刚四十出头,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不知多少,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外表对女人有足够的吸引力,但这种自信不至于蒙蔽他的眼睛,他阅人无数,长年的隐忍蛰伏让他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一眼便能洞悉那些谄媚讨好背后的目的。
虽不知道华媖为何选中他,但睿王本是个聪明人,联想到她大哥最近的牢狱之灾,稍加分析便猜到是燕诩暗中使的手段。眼下听他大言不惭地请求自己娶华媖过门,心里一股邪火不由冒得老高,“真是我的好儿子啊,不枉我费尽心思悉心教导,果然教出个孝顺儿子来,连老子都敢算计……”
他举起手掌,恨不得狠狠一掌扇下去。燕诩默不作声,半垂着眸子淡然而立。睿王看着那张酷似自己的面容,还有那双倔犟难驯的眸子,手掌举了半天,终是忍着没有挥下去。他的好儿子已经长大了不是么,羽翼已丰,再不可能像以往那样对自己惟命是从了。
他心里堵得难受,就像放风筝,以往那只风筝飞得再高再远,可绳索的另一端,仍牢牢系在自己手里,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手中的绳索已断,风筝早在不知不觉中摆脱了他的掌操,越飞越高了。他不甘心,他允许他展翅翱翔,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可他绝不允许他背叛自己和父皇寄予在他身上的期盼。
睿王默默收回手,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与其费这么多心思在我身上,还不如多费些心思找回伏羲八卦。我还是那句,那个异血女子唯一的用途,就是替你打开十方。你若还想见到她,极阴之日便乖乖给我出现在十方。”
睿王拂袖离去,燕诩半垂的眸子缓缓抬起,再次看向挂在廊下随风摇曳的花灯,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
平安侯长子宋宝国丧期间狎妓的丑闻很快“水落石出”,原来是有心人栽赃陷害,那个栽赃之人眼见事情败露,竟畏罪上吊了。宋宝很快出狱,而之前弹劾平安侯的折子,也被内阁压了下来。
又过几日,太皇太后赐婚,华媖郡主嫁与睿王为侧妃。
这桩婚事怎么看怎么怪,朝里的人个个都知道华媖郡主是先帝有意指给今上的,只因今上要守孝,所以婚事一直拖着。先前还有传闻说华媖郡主其实心怡睿王世子,睿王也有意让世子娶郡主,总之任众人怎么猜,也没想最终要娶华媖的,竟然是睿王自己。这可真是乱啊……睿王竟和自己的子侄抢老婆。可腹诽归腹诽,人人三缄其口,毕竟现在睿王府势大,在朝里简直是一手遮天,谁也不会没事吃撑了置喙此事。
婚事在半个月后举行,华媖长居太皇太后的昭和宫,又因最近太皇太后凤体违和,这场婚事之所以办得急,也是有为太皇太后冲喜的意思,所以婚事就在宫中举行。虽说是睿王娶妃,但因逢国丧,且只是娶侧妃,婚事不宜铺张,一切从简,宫里也没请外人,宋家就只宋宝这个兄长,其余的都是燕氏宗亲。
酒过三巡,燕诩便借口更衣离了席。殿外,云问、云山、云海早已等候多时,一见他出来便默契地跟在他身后,四人一起朝皇宫的最南端走去。
今晚虽是睿王婚宴,但除了昭和宫张灯结彩,宫里其余地方仍挂着白幡,夜幕深沉,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四人悄无声息一路疾行,不久后便来到皇宫的最南端,只见殿宇重重之中,一座塔楼平地拔起,塔楼之上挂着九盏白色的风灯,是替先帝祈福的长明灯,昼夜不息,白晃晃的风灯在风中一颤一颤的,夜色下看着有些瘆人。
这座屹立于皇宫最南端的塔楼,正是邀仙台。根据那名明焰使画的图纸,邀仙台的地底,宛如一座地下宫殿,是明焰司关押要犯及放置重要物品的地方。
燕诩抬头遥遥看向邀仙台,最高的那一层,她曾经在他怀里,将他两手拢在自己的手心搓揉,问他还冷不冷。她不在,他当然冷。但愿一切如他猜想的那样,她是被佟漠囚在邀仙台地宫。翼城的每一处云卫已经搜遍了,他把所有希望都寄予在这地宫,他不敢想像,若连这孤注一掷都是错的,他大概会崩溃吧。他微微眯了眯眼,眸中闪过冷冽的决然之色,若真是那样,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