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皇宫內苑倒是出奇的安静。
王婉情手端药碗踩着优雅的步伐来到皇帝寝宫,抬手将一干下人全部挥退,掀开床前洁白的轻纱帷幔,弯腰坐在了装饰豪华的龙床上。
“陛下,该喝药了。”她语调温柔,像个挚爱丈夫的妻子那般低头在慕怀瑾耳边低声呢喃着:“这是最后一副,把它喝完,您以后都不会再痛苦了。”
此刻躺在床上的人早已失了原本意气风发的模样,面无血色的脸庞一片灰败,过于消瘦的两颊中间颧骨高高突起,似是要顶破覆着其上的面皮。深深陷入眶内的眼窝中间,原本紧紧闭合毫无动静的眼皮,此时却突然颤动了一下。
这举动倒着实让王婉情吃了一惊,但她在微微一愣之后,却转而轻柔地扯开了一抹笑:“怎么,难道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右手执起调羹,在白玉碗中轻轻搅拌:“不如就让臣妾猜猜,是这江山?是我们的儿子暇儿?还是……小宝?”
话音刚落,慕怀瑾深埋在眼皮下的眼珠不由自主开始滚动起来,似是要尽他最大努力将阻挡着自己的眼皮撑开。
“说对了?”王婉情停下搅拌的动作,抬手试了试药碗温度,感到冷热适中后将调羹随手放在了床头的案几上。
“既然如此,我不妨再告诉您一个深埋在我心底的秘密,想必……您听后也能走得安心点儿……”
她低头看着慕怀瑾兀自挣扎的眼皮无声笑了笑,张口一字一字慢慢说道:“您这辈子最爱的那人,她是个女,子!”
话出口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好像都凝住了,连慕怀瑾不安分的眼皮也没了动静。王婉情“呵呵”一笑:“怎么,不信?不过你信与不信又如何,你的软弱注定了今生你都得不到她!”
她端着药碗凑到慕怀瑾嘴边,刚想将紧闭的唇瓣顶开,床上原本毫无动静的人却猛地睁开了双眼!
王婉情下意识的便将身体退了退,待仔细看清对方浑浊的双目已经趋于涣散,这才重新将药碗凑了上去,当下也不再迟疑,一手捏着他下巴一手端碗将黑色的汤汁灌了个一滴不剩。
慕怀瑾早就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力气,最终嗫嚅着像是想说些什么,却无奈连嘴都尚未张开。
“您放心去吧,那个您心心念念的人……她注定是属于我的。”
王婉情说完,将白玉药碗随手往案几上一丢,起身理了理微微起了褶皱的裙摆,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一片死寂的宫殿。
而在她身后黄金铸造的大床上,形容枯槁的人瞪着双眼,呼吸早已停止,两行鲜红刺目的血泪正沿着眼角缓缓流下……
同毓王商讨完毕,钱小宝刚回到府内,一直在厅门处张望的王虎便急忙迎了上来。
“少爷,您可回来了!”
钱小宝见他神色焦急,想也不想便开口问道:“可是府内出了什么事?”
“府里没事,是夫人有事。”
“夫人?”钱小宝抬头向着厅内望去,扫视一圈后发现,在场众人当中果然不见欧阳兮身影。
她一颗心立时便提到了嗓子眼,双手不由自主钳住王虎双臂,紧张询问道:“夫人出了何事?”
“夫人,夫人被皇后娘娘带进宫了!”
这话传到钱小宝耳中的那刻她有一瞬间的怔忪,原本以为会听到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消息,却不曾想欧阳兮只是被王宛情接进了宫。她紧张的心情霎时便放松了下来,越过王虎走到桌前坐下,端起茶水喝完,转而安抚他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兮儿与皇后娘娘曾有一面之缘,想是皇后娘娘听闻我们进京,就召她前去叙旧罢了。”
王虎看钱小宝的样子,似乎对此全然不当一回事,立时便急了,三两步走到她身前站定,当下也顾不得尊卑礼仪,双手握住她肩头说道:“少爷,若是皇后娘娘当真与夫人有那么好的交情,当日又为何派我截杀你们?”
钱小宝闻言皱了皱眉,几乎第一时间便想到王虎说的是去年他们初识时那件事。
“你是说,去年指使你们的是皇后身边的人?”
王虎连连点头:“那日在山上您未曾见到面的老太监便是刚才接走夫人的那个!”
听他这么一说倒真的是,那日他们被掳上山时,只见到劫匪中混着几个大内侍卫便猜想该是宫内人所为,又听闻发布命令的是个老太监,想当然的便将罪名扣在了嫌疑最大的慕怀瑾身上。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那太监竟是皇后娘娘的人!
可,王宛情素来待人和善,那时又未曾见过欧阳兮的面,何以竟会无端动了杀机?难道……她原意便是要将这罪名栽赃到慕怀瑾头上?否则为何会故意找一个他身边的侍卫让自己看到?
想到此处钱小宝“噌”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若实情果真如此,那王婉情此人可就远不像自己原本以为的那样人畜无害,欧阳兮此刻在她身边不是十分危险?
众人见钱小宝一言不发,突然起身沉着脸朝门外走,均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离门口较近的无影率先挡在了她身前。
“少爷,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进宫将兮儿接回来。”钱小宝拨开无影搭在她臂上的手,脚下步伐未缓,径直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