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早就停了好一阵了,刚才还是枪声大作的山林间此时除了微微吹过的山风,有的就是还没有散去的硝烟和肃杀之意。[[{ 一阵微风吹过,山路一处拐角的茅草被吹的低伏了一片,露出来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半响之后,那个枪口嗖的不见了,随即在茅草丛里响起了索索的声响,那是有东西在茅草丛里窜行出的声响,而且个头不小。
“长官,他们走了”一个钢盔上插满了茅草的冲锋枪手满脸汗津津的顺着土坡溜了下来,赵志他们呆的地方是一个大坑,长满了茅草和灌木的大坑,此时老炮和赵志他们几个正躲在这个大坑里。虽然这里面有很多的虫子和蚂蝗、毒蛇,那也要比跑出去送死的强,两只木箱子摆在了一起,受伤的赵志和另一个冲锋枪手就靠坐在木箱上,而老炮和其他人则站在地上正忍受着蚊虫蚂蝗的叮咬。
“上去,快上去,老子的血就快要被吸干了”老炮一听说敌军已经撤走了,便立马把赵志背了起来,领先爬了上去。“相互看看,别让那蚂蝗钻了裤裆”把赵志放在山路上,老炮急急的就脱光了身上的军装,和其他人相互的捉着身上的蚂蝗。本来厚实的美式军装和高腰军靴是可以抵挡的住蚊虫和蚂蝗的叮咬,可是大家都和敌军接战半日了,身上的军装早就是被岩石树枝挂烂了不少的地方,刚才在大坑里的时候,那些蚂蝗和蚊虫就是顺着军装上的破洞爬上身的。
老炮找了个稍高的地方用望远镜警醒的看着山路和附近的山林,来伏击的日军的确是都撤走了,山路上只留下了零星的弹壳和还未散去的硝烟。可是自愿留下阻挡敌军的麻子和老五却不见了踪影。“都去找,现在就去”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老炮抓狂了,拎着枪拱进了草丛和灌木丛里急切的寻找着麻子和老五,死要见尸活要见人,直属连从不丢下自己人不管。
“长官,长官,你来看呀”一声惊呼在前面的山路转弯处响起,一个冲锋枪手在那边拼命的挥舞着手里的冲锋枪,看他的神色好像是现了什么。脸上被灌木枝挂出了几条血道子的老炮疯了一样的奔了过去,那冲锋枪手的声音是人都能听得出异样,就连赵志也是在其他人的搀扶下跟着老炮奔了过去。
“该死的日本人”赵志的脸开始扭曲了,身体的伤痛远远不及他心里的痛,就在他的面前突兀的出现了两个土堆,是新土。赵志很清楚的记得,在他们从这里撤退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两个土堆,而此时土堆的前面正插着两块粗糙的木板,一看就是临时用刀砍制成的,让赵志面目扭曲的正是这两块做工粗糙的木板,因为那两块丑陋的木板上书写着血红的几个大字----支那勇士之墓。
“扑通”赵志呆坐在了地上,双眼直眼眶里满是水汽,“给我挖开,老子要看看下面埋着的是什么?挖开”只是停顿了片刻,赵志就站起身,疯狂的指着那土堆吼叫起来,而他那颤抖的嘴角也已经开始渗出了一丝血迹。腥甜味的血已经涌上了嗓子眼,又被倔强的赵志生生咽了下去,可是出现在嘴角的那一丝血线,却早已出卖了他。
一向悍勇的老炮此时也早已呆傻了,在看见了赵志嘴角的血线之后,才突然醒过来一样扑在那土堆上用双手疯狂的扒着土。眼泪不停的从老炮的眼睛里流出来,他双手十指由于不停的扒土而变的鲜血淋漓,手掌更是被泥土中的小石子和断裂的灌木枝划出一道道血痕,但是老炮再没有出任何声音,因为土堆还没有扒开,他也想知道土堆下面埋着的是什么。
赵志就这样呆呆的摔坐在地上,就这样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老炮,此刻唯一在自己身边的狗腿子。土堆终于被老炮等人给扒开了,透过土堆下茅草的缝隙,满身是土的老炮呆望着麻子和老五的尸体,满身是血却仍然努力睁着双眼的麻子和老五。“兄弟,兄弟,我不该让你们留下的,我带你们回去,咱们走吧”老炮颤抖的低语,俯身从浅坑里抱出了麻子和老五的尸体。
“给他们整理干净,我赵志的兄弟,就是死了也要干干净净的”一只水壶被扔到了老炮的脚下,那是赵志的水壶,是他们最后的一壶水。老炮很意外的头一次没有和赵志回嘴,只是默默的捡起水壶,从自己的军装上撕下一溜布条蘸着水为麻子和老五擦拭着他们失去了生气的脸,满是血迹的手和所有裸露在军装外面的皮肤。
不知道这样呆呆的坐了多久,直到前方的山路上出现了一些猫着腰的身影,直到悲凉的哭声在整个山头的上空回荡,赵志才终于确定,麻子和老五的确是……走了!麻子和老五那冰冷的尸体,就倒在地上,在赵志身前的地上。老炮和其他的几个士兵哭的稀里哗啦的瘫倒早地上,就连赶来接应的砍刀和敢果他们几个人也是满脸的凄惨。
依旧被老炮背在了背上,赵志面色木然沉默不语,只是那么老老实实的趴在老炮的背上,他的一反常态让老炮和砍刀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赵志嘴角的那一丝血迹还没有擦掉。走在山路上的队伍有些沉闷,除了不时有人摔倒的声音和刻意压低了的痛呼,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响,整支部队像是幽灵一样穿行在山林之间。
枯坐在山洞的一角,赵志还是一脸的呆滞,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可是赵志还是很疼,心疼。麻子和老五的尸体已经背了回来,细心的敢果打来了水,年长的国舅给麻子和老五清洗了身体换上了两件看上去还算是整洁的军装,那是从其他弟兄身上剥下来的。为了自己的袍泽弟兄,别说是军装了,就是性命都可以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