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二月二十,贾府二姑娘出阁的日子。这一日,贾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贾赦更是难得的在花轿出门的时候落了几滴泪,表示了一下自己的不舍之情。贾琏这个嫡亲的哥哥,因为还在任上,回不来,因此只堪堪赶在婚期前送了一车的东西,当做给迎春的添妆。
贾迎春的婚事过后,没多久就是薛蟠成亲的日子。那一日,夏家的嫁妆蜿蜒了大半条街,闪瞎了多少人的眼。不少人私底下议论,这皇商家的嫁妆比人国公府小姐的嫁妆还要丰厚啊!薛家这次可是赚大发了。不知道来年薛家姑娘出阁的时候,是不是也和这夏家姑娘一样丰厚啊!
薛姨妈这一整天都笑的合不拢嘴,王夫人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毕竟薛家可是她的亲戚,薛家的面子,自然也是她的面子。更何况,前几日进宫,元春悄悄告诉她,太医给她把脉,说她肚子里这一胎可是个男胎啊!元春的肚子已经快七个月了,还有三个月小皇子就要出世了,王夫人这些日子是春风满意,志得意满啊。
贾母因为身子不适,这一日就没去薛家喝喜酒,林黛玉说要照顾贾母也没去。晚间,王夫人等人喝的微醺回来了,贾宝玉兴奋的手舞足蹈,“老祖宗,您今天没去真是可惜了。别的不说了,那薛家嫂嫂的嫁妆真让人大开眼界啊,真正算是十里红妆了,听说夏家将大半的家财都当做嫁妆给薛家嫂嫂带来了,可真是一片爱女之心啊!”
王夫人脸上有着淡淡的骄傲,显然也颇有些自得。
邢夫人却不屑的笑了笑,“是啊,皇商家就是皇商家,财大气粗的。不知道宝姑娘赶明儿嫁进来的时候,会带多少嫁妆呢?二太太你说是不是啊?”
王夫人面色有些难看,贾母却视而不见,只对贾宝玉笑道:“你个小人家儿,知道什么叫十里红妆吗?远的不说,近的就说你林姑妈吧,当初她出阁那会子,那才叫十里红妆呢!嫁妆铺展开来,能绕大半个京城呢!那才是真正的十里红妆呢!如今是比不得从前了。你二姐姐出阁,就简陋了不少。”
贾探春笑着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老祖宗,我今儿个仔细看了,那薛家嫂子的嫁妆虽然丰厚,不过多是些金银器皿之类的玩物,或是田庄商铺,可二姐姐的嫁妆,田庄商铺都有了,更多的却是古玩字画,这可是真正的价值连城啊!这份底蕴,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老祖宗可不能妄自菲薄啊!”
贾母赞许的看了贾探春一眼,“三丫头果真是个不错的,我还以为你们小人儿家不懂得这些了,只一味的被表面的富贵迷了眼,谁知道你竟是个明白的。”
贾探春低头笑了,“都是老太太和太太素日里教导的好。”
贾母笑着拍了拍林黛玉的手,“你瞧,她竟是个不居功的。”
王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忽的坐直了身子,“老太太,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酒,这会子有些上头了,跟老太太告个假,先回去歇会子。”
贾母笑了,“如今不过是娶外甥媳妇,你就高兴成这样,赶明儿若是娶儿媳妇,你岂不是要醉倒在前头了?都是做祖母的人了,就算高兴也该有个分寸。”
贾母这话意有所指,王夫人心中冷笑,但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只笑着答应了。忽然外头传来贾珍的声音,“老太太,不好了,老太太!”
贾珍今日也去了薛家喝酒,喝的醉醺醺的才回府,结果刚一回府就听闻家里来了个小太监,是往常常来的那个,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贾珍一听便知道是戴权手底下的小太监,还以为是银子不够了,来借银子周转的,乐呵呵的过去了。谁知道那小太监一看到贾珍,便急匆匆的过来,在贾珍耳边说道:“戴爷爷让奴才告诉你,贤德妃娘娘不好了。”
贾珍的酒一下子醒了一半,抓着小太监的手问道:“什么意思?”然后在小太监惊惧的眼神里醒悟过来,将小太监抓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贤德妃娘娘不是有孕在身吗?怎么就不好了?”贾珍话刚说完,便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颤抖着声音问道:“该不会是娘娘小产了吧?”
小太监痛心疾首的点了点头,“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此次贤德妃娘娘小产,大概和八公主有关,不过,八公主至今昏迷未醒,圣上很是震怒,戴爷爷说怕娘娘就算小产了,也讨不了好,让您家里赶紧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吧!”
说完,小太监拱了拱手,“奴才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贾珍苍白着脸,好歹没有方寸大乱,随手从贾蓉手里接过一个早准备好的荷包,塞到那太监的手里,“多谢您跑这一趟,戴爷爷那我另有重谢。多谢!”
送走了小太监,贾珍立刻感到了荣府,路上遇到了贾赦贾政,也不敢多说,只说了句,“快去找老太太,出事了!”
王夫人听了贾珍的话,本能的不悦起来,蹙眉道:“珍哥儿也这么大的人了,做事也不谨慎些,什么叫老太太不好了!”
贾母瞪了王夫人一眼,“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珍哥儿是这样不知分寸的人吗?他这样急切,那就肯定是出事了。珠儿媳妇,你带着宝玉和姑娘们先下去吧!”
李纨应了一声,便带着宝玉等人出去了,林黛玉便邀请他们去自己的屋里坐坐了。
李纨等刚走,贾珍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贾赦、贾政紧随其后,贾珍气都没喘匀,便说道:“老太太,大事不好了。方才宫里的戴权戴太监,让小太监给我送信,说咱们家娘娘小产了!”
“你说什么?”贾母的话音刚落,那边通的一声,王夫人晕倒了在了椅子上,彩云和玉钏儿一边一个,扶着王夫人,彩云想了想,咬牙掐在了王夫人人中上,狠狠掐了几下,王夫人方才悠悠醒转。
王夫人捂着胸口,泪流满面,“怎么可能!娘娘都有孕七个月了,小皇子活泼的很,太医也说健壮的很,怎么好端端的会小产!到底是谁要害娘娘!”说道最后,王夫人已经是在嘶吼了。
所有人这个时候都原谅了王夫人的失态,毕竟元春已经三十多了,这一胎很可能是她唯一的一胎了,如今七个月居然都小产了,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孕了。这一胎不仅是元春的希望,也是贾府上下的希望,如今,这个希望破灭了,所有人的心情都和王夫人一样。
贾母到底年长些,经历的事情也多,片刻的伤心过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只说了这个吗?有没有说娘娘是如何小产的?圣上的态度如何?”
贾珍见贾母这样,也心定了些,要不人家是老祖宗呢,几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看来这贾府,一时半会还真离不开老祖宗啊,若是换做那边坐的那位,遇到这种事只会伤心愤怒,有什么用啊!老祖宗见多识广,必有法子能度过此关。阿弥陀佛,老祖宗长命百岁才好呢!
“那小太监说,具体的情况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娘娘此次小产,似乎和八公主有关。只是八公主至今仍昏迷不醒,圣上大怒。戴权说就算娘娘小产了,怕也不能善终!”贾珍终于喘匀了气,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八公主?她可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啊!只是,她怎么会和娘娘小产扯上关系?莫非是和贵人的意思?”王夫人的理智稍稍回炉,问道。
“和贵人是八公主的生母,八公主出生的日子巧,和圣上是同一日,偏长相也肖似圣上,圣上甚为喜爱,要不然,以和贵人骄矜、跋扈的性子,早就被圣上打入冷宫了。最重要的一点,和贵人可是齐贤妃的姨表妹,向来以齐贤妃马首是瞻。齐贤妃膝下虽只有一子,却是皇子中第一个被封为亲王的人。只是,就算娘娘这一胎是个男胎,到底年纪尚小,前头还有那么多哥哥在,齐贤妃为何要对娘娘下手!”贾母边说边怀疑的看着王夫人,最后眯着眼睛问道,“你到底和娘娘说了些什么?”
王夫人忽的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躲闪,贾政见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喝道:“老太太问话,你为何不实话实说!老头头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早和你说过多少遍,有什么事多和老太太商量,你为何就是不听!鼠目寸光!你害苦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