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怀疑那日欣沛苑的火就是二夫人放的,我那天听到大公子质问二夫人,二夫人哭哭啼啼的,说是仆婢私自做的她并不知道。”
“快别说这些了,大公子最恨府中下人不做事嚼舌根,就算是真的也要守口如瓶,不然会死的很惨的。”
我无趣的哼一声,在地上重重踩两脚晃过房门而去,两个小厮闻声向门外看来,慌忙低头不再说话。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很多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去计较,但是不代表他们就可以在府中随便议论主子的事。
回到房中佟儿问我:“小姐刚才怎么不惩罚那两个不懂事的?”
我摇摇头,道:“我现在哪有那些精神?每日里担心着墨竹和琉珠的安危,无暇分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警告他们缄口就好,无需什么大动干戈的惩罚。”
佟儿神思恍惚,道:“也是,琉珠和墨竹可真是让人担心,我到现在想起来心里都还砰砰的跳个不停。”
对她笑笑,拍拍她的肩膀,“现在也只能等他们消息,静观其变吧。”
果不其然几日后收到琉珠和墨竹二人的飞鸽传信,看过信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我笑着将信烧成灰烬,那不是很长的信中写到:夫人,我们已经脱险,并且找到藏身之处。希望夫人在府中万事小心,若以后有什么难处,我们能帮到的请夫人一定告诉我们。谢谢夫人的成全,我们今生感激不尽。
我笑着跟佟儿打趣,道:“当初你替我寻到墨竹,却不想他和琉珠却生出情意,当时你怎么就没抓住机会呢?”
佟儿嬉笑:“喜欢这种事情哪能是自己说了算的?再说,夫人不觉得琉珠和墨竹很般配么?这叫做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笑:“对,终成眷属。”
窗外媚花对残月,孤星寂寂。
房中一时沉默无言,半晌佟儿敛了笑,担心道:“琉云说被掉包的墨竹已经执法,人头悬于曹军旗杆之上。”我笑,攻吴在即,杀一个所谓的刺客此时正好可以大振士气。曹操好像一贯喜欢这种伎俩,我还曾听说建安元年初,他奉命讨伐张秀,正值盛夏,天气酷热,山路崎岖又不好行走,士气大落,就在大军又渴又饿疲惫不堪已经不愿前行的时候,他却巧妙地以前方有梅林而让士兵找到水源休息。那时候他的谋士郭嘉还在,虽然现在郭嘉已经鞠躬尽瘁,但是曹操的行事仍是深受他的影响。淡然道:“这种军事韬略的事我们就不要管了,杀的是谁不过就是想给吴国示个威而已。”
她呐呐:“想必大公子此时正在为难,不知道该怎么给小姐说这事。若是大公子来说,小姐……”
我眯眯眼睛,道:“戏还是要演的,还要做足了演,而且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墨竹死了。”
好在这夜曹丕没有回府,想来是在长亭院。不过也正好给我酝酿感情的的时间。我想他也是在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我,毕竟墨竹是我身边的,又是他举荐给曹操,现在出现这种事,想必他也不好受,说不定好会惹曹操不满。
月底曹军开始南下,听说十万大军乘船浩浩荡荡,几千艘大船驶在江上,华歆说差点造成千年不遇的河道阻塞。
佟儿不信,道:“听说长江特别宽阔,怎么就会阻塞?瞎说。”
华歆却认真道:“军报岂能有错?”
佟儿还是不信摇头。
我看着他们拌嘴,觉得华歆虽然有时候人很严肃,比如教睿儿武术的时候,但是此时却是极敦厚的,人也随和,不觉就扯出分笑意。蓦地曹丕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道:“什么事情这么较真?”
我忙从椅子上起来,佟儿对他俯俯身,退到一边去站着。华歆赶忙跪在地上叩拜,他抬抬手,道:“这些虚礼要了好做什么?一贯较真,今儿个又因为何事啊?”
华歆站起来,严肃道:“没什么,就是说起长江,和佟姑娘较真两句。”
我笑着接过话,“可不是么,佟儿和我自幼在无极长大,一时也没见过大江大河,总以为江河都如书上所写,烟波浩渺、广瀚无垠的,这不就较上真了。”
曹丕淡淡道:“江河自然是烟波浩渺的,广瀚无垠可能说的是大海吧?”
我理理身上的裙子,郑重道:“看来我果然还是才疏学浅,今日才终于懂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
他顿了顿,神色开始凝重的看着我,似是斟酌着措辞,终是开口:“婉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但你总归是要知道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蹩眉,想该来的终于来了,也好,听完也就不用在整日里想着该作何反应,又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从他口中说出墨竹的死。干笑道:“什么事情这么郑重?是要我做个什么样的心理准备?高兴的么?有多高兴?不过看你的模样,好像是悲伤的,那么究竟有多悲伤呢?”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面色疑惑:“你以前从来不跟我这么说话。”
我说:“是啊,以前总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现在偶尔想开,想活着了,就这样子说话,你不喜欢么?”
他不置可否的笑笑,开口时已经转移话题,“墨竹是吴国派来的刺客,行刺父亲时当场被抓住,处以极刑。”
事已至此我能说什么呢?只是茫然地看着地面,凉风拂面此刻却生出利刀划在脸上的痛感,凉凉道:“你说他是刺客,我不信,你信?”
他无奈叹口气,一把将我捞到怀里,下巴抵着我的额头有些酥痒,而我却只能尽量装作自己一无所知,把他蒙骗过去。就这样相偎风中良久,他许是以为我哭了,伸手揩上我的眼睑,发现没有湿意才将我的脸捧起,声音关切,道:“婉若,你要是难受就哭吧,不要憋着。”
我只是满脸茫然地看着他,缓缓攒出一个笑来:“没有什么好哭的,我替他开心,以后他就再也不用造人怀疑了不是么?”
或者是我的举动把他吓到,他不敢确信的看着我,摇着我的身子,道:“婉若,你别吓我,我再也承受不起你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感觉,那简直就如同一只没有线的纸鸢,我站在地上看着你在半空中摇曳,却一点办法都没,那对我是怎样的煎熬,你知道么?”
我保持着笑意看他,“我很好,真的,不用为我担心,我总觉得身边的人离我越远才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