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望着谢清桥冷漠的脸,并不恼怒,而是叹道:“人生不见,动如参商。不是他死,便是你亡。”
他仿佛早已料到了谢清桥的反应,摇了摇头,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浮现悲意,“你们都是傻孩子。”
谢清桥冷冷道:“你这样藏头露尾的,是在与我好好说话吗?”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你听。”
他指了指上方,隐隐有雷声轰鸣作响。
谢清桥若有所思,片刻,淡淡道:“你的意思是,我将来会死,如果不想死,就得杀了陆洲。我跟陆洲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
“不。除了这一次,你再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谢清桥有些听不明白,索性不跟他绕弯子,直接道:“我不会死,也不会让洲洲死。我还要跟洲洲永远在一起。”
这话实在有些任性和孩子气,那人听得笑了笑,半响才道:“既然如此,那就逆天而行,去扭转命数吧。”
雷声更大,似是下一刻就会劈裂空间。
年轻男人的身形渐渐模糊,没有什么慌乱,却加快了声音道:“要找到七个越界者,错一不可,缺一不可!要抽取他们的魂魄,开启‘逆命星轮’……”
九霄之上劈下巨大的紫雷,“咔嚓”一声将这独立的界域空间劈得粉碎。
谢清桥抱着陆洲,往下坠落。
一睁眼,竟是回到了蛟龙白骨之中,众人受伤倒在地上,他抓着剑尖,血滴滴而下,陆洲面色挣扎而痛苦,仿佛能看见他,又仿佛看不见他。
还是原来的时间,原来的地点。
方才的一切好像都是谢清桥做的一个梦。
但谢清桥知道,那并不是梦。
“逆命星轮”他有些头绪,可究竟什么才是越界者?
来不及细想,谢清桥当下只在意陆洲,陆洲这个模样,不像是完全被人族强者的意志控制,而更像是他们重逢那天……
“洲洲,你怎么了?”谢清桥一手抓着剑尖,一手伸出,想去碰一碰陆洲。
应无谣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难以置信道:“这是心魔被压制太久而爆发,反噬己身,这,这是入魔之兆啊……传说中道心坚定的第一天才,居然,居然要入我魔域了?”
谢清桥怔住,喃喃道:“心魔?”
他神色一变,倏地灵力爆发,抓着剑尖的手更加用力,一点一点地推开落桥剑,靠近了陆洲,另一只手按住了陆洲的脖颈。
紧接着,谢清桥盯着陆洲的眼睛,再次动用了七情万象瞳。
他倒要看一看,是什么样的心魔,竟能够困住他的洲洲!
透过陆洲的眼睛,谢清桥看到了一座庄严肃穆的大殿,那是天穹正殿!
大殿之前,被炼狱真火焚烧的……是他。
无数天穹弟子,无数正道魁首……冷漠的看着他,冷漠的看着陆洲。
忽而,场景变成了陆洲抱着他,身旁是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女子。
陆洲的识海中,他们尽皆化成数不清的黑影扑来,倏而是那些正道魁首的嘲讽,倏而是谢沐情哀声指责,甚至还有他的身影。
“什么天才?你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你与废物何异?”
“陆师弟!思归!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我的孩子?”
“洲洲,你看,我成了海域的妖皇,我要杀尽天下所有人……这都是拜你所赐!”
“杀!杀!杀!”
谢清桥听得怒从心起,眼神一厉,瞬间绞灭无数黑影——他怎么可能会对陆洲说那样的话?
陆洲一震,头疼欲裂,手中微颤,落桥剑掉在地上,“小桥……”
“洲洲,不要听,我在这里。”谢清桥抱住他,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难受,高兴的是陆洲的心魔是因为他而起,难过的同样是陆洲因为他而生心魔,多年苦修一朝落得至此。
陆洲靠着他,低低应了一声。
心魔未灭,道心蒙尘,他眉心隐隐泛着一股黑气。
“小桥,对不起。”
“洲洲,对不起。”
两个人同时出声,说得却是一样的话。
谢清桥紧了紧手臂,“我以为,你仅仅是等了三年,却不知道,你为此愧疚难安,日日夜夜被心魔缠身……”
“不是这样,小桥,你别自责。”陆洲低声道:“是我修行不够,道心不坚。天穹正殿前,看见你受苦,我恨不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死去,包括我自己。将你送回海域,我更恨自己的渺小无力。魔由心生,刹那之间。如果不是想着再见你一面,我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得住三年。”
谢清桥是他的心魔,也是能让他清醒的执念。
经过三年前那一回,陆洲什么都不怕了,唯独怕谢清桥离开。
谢清桥原以为自己更在意陆洲,如今才发现,陆洲也一样在意他。
谢清桥怔怔地抚着陆洲的眉心,眼中渐渐泛起雾气。他是想过让陆洲抛弃一切,可看到陆洲变成这样,他却说不出的难过。
“洲洲,你多年修行,坚守正道,却毁在我的手上。”
陆洲看不得他这般,摇头道:“胡说什么?修行路上,本就是处处劫难,步步心魔,怎么能怪你?名利,声望,这些都不重要。我从来不在乎旁人怎么看,正道魔道,你也说了,修的是本心。”
在旁人看来,遭到心魔反噬,一定会沦入魔道,但陆洲却不这样认为。
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魔道?在他看来,唯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