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朝廷来说,影响不是很大,但涉及到具体的人,这影响就太大了。
“张应才保举了几天,我与陈公与他争论,加上邓太常、赵鸿胪出面斡旋,前后几次碰头,才定下来,虽说波折不少,但时间其实不长,结果王浚一个边将,这么快就知道了,不光知道了,他派来的信使,还及时抵达洛阳了,到底是谁泄露的消息?王浚的手,伸的也太长了!”
越想,杨结越是恼怒,涉及到自家之事和朝廷威严,不由他不愤怒,里面蕴含的信息,更让他隐隐不安。
但愤怒不能解决问题,发泄了几句之后,这位大司农又镇定下来,看着陈止道:“这些都先放放,也不是你需要担心的,摆在眼前的问题,是王浚的这个建议,一旦被朝廷采纳,那你抵达北疆之后,要面对的局面,就截然不同了!我会尽量阻挡,但你也得提前做好准备。现在是有些骑虎难下,毕竟你的任命已经确定,如果没确定,还能争取换一个地方,现在也不好脱离北疆了。”
杨宋在一旁暗暗点头,他一样能看出其中凶险。
可以说,王浚此举有点四两拨千斤的味道,轻而易举的就将朝廷的敲打之举,分化瓦解,让他自己利于一个不败之地。
本来,按照陈止他们的分析,此去北地,固有危险,但所选之地还算稳妥,靠近幽州中心,占地也不大,需要管理的县不多,要操心的政务琐事也不会很多,加上有代郡在西边为屏障,可以阻挡匈奴汉国的压力,让陈止颇为从容的适应政务。
但随着王浚的建议一出,局面整个就翻转过来了,被认为是屏障的代郡,若成了陈止的目的地,那他的处境就一下子变得无比危险了。
杨结眉头紧皱,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回踱步,末了说道:“匈奴记仇,朝廷探子反馈过来的信息,说是匈奴的大将军、新封的赵王刘曜,对你很是敌视,多次在公开的场合表示,只要有机会,就将你擒拿、斩杀,这事我本不想说,以防乱你的心,毕竟你北去固然靠近匈奴,但广宁郡的位置不算太遭,还有鲜卑部族在中间阻挡,有代郡作为屏障,匈奴再怎么样,也无法全力应对,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若入代郡,等于是给其他郡县做屏障,和匈奴汉国直接接壤,情况就复杂了!”
说着说着,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如今,并州之地大部分都被匈奴侵占,只有刘琨还在坚持,但他也被逼出了晋阳,北上占据着雁门一带,也是摇摇欲坠,若非刘琨和拓跋鲜卑关系密切,有援军支撑,怕是早已遭了毒手,刘琨尚且如此,你若是去了代郡,没有外援相助,恐怕情况不妙,这样吧,我修书一封,送与刘琨,他现在人在雁门,与你相近,或许能互相扶持……”
说着说着,他叹了口气,看着面色微变的陈止,叹息着说道:“这个消息,外界还不知道,都说刘琨仍然据守晋阳,与匈奴对峙,其实是朝廷不愿消息扩散,防止士人议论,掀起民愤,其实早在两三月前,刘琨就离开晋阳了,也不知道晋阳眼下是否陷落。”
原来,刘琨本为晋阳太守,自新汉与匈奴停战后,这并州之内,只有他还在顽抗,在并州大部都被匈奴占领后,刘琨依旧固守,前后与匈奴几次鏖战,辛苦坚持。
但两个多月前,他被匈奴算计,领军出击,救援一部,却被截断了后路,靠着和拓跋鲜卑的关系,才能突出重围,又在雁门落脚,抵御匈奴,但也和晋阳城内失去了联系,他的旧部固守晋阳已有几月,最近时常有城破的消息传来。
雁门郡位于并州最北边,与代郡左右相望,据传都是先秦时,赵武灵王所置[注],为的就是抵御北方游牧,现如今,两者中间的两三个县,已被匈奴占领,因此交通中断,只能勉强联系。
杨结见王浚出招,知道这位大将军与陈止合作的可能性较小,所以更看重于身在雁门的刘琨,想引他为陈止援军。
但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刘琨的情况一样不妙。
陈止默默点头盘算,他将整个幽州,连同北地的地图,在心中品味起来,知道代郡那个位置,确实有些不妙。
但是,王浚此举,若只是为了害他陈止一人,就有些太过大动干戈了,连带着将太多的人牵扯进去,让陈止觉得背后还有其他谋划。
“将我调动到代郡,似乎是某个计策的一环,如此一来,我是危险了,但同样的,代郡对幽州而言,也十分重要,总不能为了我一人,王浚就置自身基业于险境吧?莫非,他是想要解释,将我降服,毕竟这种情形下,我想要站稳脚跟,正常来想,就得向他低头!”
突然,陈止心中灵光一闪,隐隐抓住了一个关键。
那边,杨宋也听得面容凝重,他年龄不大,却知此事凶险,但在凝重之中,又有一丝跃跃欲试。
陈止忽然说道:“既然难以改变,就只能应对了,好在还有一个月,还能准备一二,王浚能雄踞北方,不是浪得虚名,一招借力打力,就让朝廷的布置功亏一篑,也说明此人暂时不可力敌,我此去北方,当以计而定。”
“你明白就好。”杨结话锋一转,“不过,也不用担心,既然王浚出了这招,情况变了,先前张应所说的话,就算不得数,我得再去理论一番,可惜,吏部已定,不好更改,否则牵扯太多,不然怎么都得让你去江南富庶之地为郡守。”
陈止笑道:“江南之地,大族众多,从南北未统之时,就被各大家族圈占,说起法令,郡守不如家主,去了哪里,只能受气,况且有了王浚的建议,说明幽州已经接招了,我若不去,等于朝廷示弱,这已是骑虎难下的局面,无从更改,却可以借机再谋取些许好处。”
“说的也是,”杨结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不想陈止进入这般凶险的局面,“那就看看,能否缩短任期,只是那五十名骑手,是我在杨家能请来的极限,毕竟家中也不是我的一言堂。”
陈止拱手拜谢,表示明白,随后又道:“其实您大可不必再多言,让我家叔祖出面,无疑更为方面,您只管在旁敲一敲边鼓即可。”
“让陈公出面?莫非……”杨结心中一动,明白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