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又喝了约半个时辰的酒,大家都觉得差不多尽了兴,所以纷纷起身告辞。苏秦稍稍挽留一下,众人都客套地辞行,苏秦考虑到高胜的要喝多的样子,所以也没有热情留客。
高胜最后连走路都显得有些晃荡,他在张仪的搀扶下,走到了苏秦为他特意安排的军营之外的住处。苏秦如此安排,也有避嫌之意。
高胜是秦国大臣,而秦军正在安邑与赵、魏、齐的联军作战,安排他到军营之中住宿,难免有人猜疑军机的泄密。
高胜所住的房屋,正好离张仪住处只有一墙之隔。这也是苏秦看他们二人熟络,又相约第二天一起饮酒,有意无意间排定的。
因此,高胜与张仪一路同行,他们又相互闲聊着,不知不觉地到达了住处。苏秦跟着送了过来,等到高胜入屋之后,再嘱咐张仪师弟稍加留意,照顾一下自己的亲家。
张仪也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苏秦已然安排了亲家一顿盛大的晚宴,尽到了主人的礼节,再加之高胜已交代张仪照看,所以放心地又开始忙活起军务来。他想:“高胜已经从不同人的嘴里听到了女儿高妍平安又幸福的生活,应该放下心来,不日就会转回到秦军中吧。”
思念女儿是人之常情,高胜这次因机缘凑巧,进城来向亲家打听一下女儿情况,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苏秦怎么也猜不到他真正的意图原来并不在此,而是自己的师弟张仪。
他对张仪也从未有过怀疑。从他的角度来看,张仪师弟尽管得不到与自己同样的封赏,但是也不至于生出了二心。
然而,这一点小的罅隙,却不料落入到“智囊”樗里疾的谋略之中。
高胜第二天醒来后,先是主动去中军大营去探望苏秦,发觉苏秦已经去城中的驻军那里督促训练,高胜有心要去找一找苏秦,但是又恐让人猜疑自己。
他干脆也不去见苏秦,就自己一个人在安邑城中转悠一圈,他遇到了做买卖的、脚夫一类的人,就与他们攀谈几句。一番了解下来,他感觉安邑城中人们的生活很平静,并没有要准备着作战的气氛。
由这些细微之处,高胜想到:“百姓的生活正常,不正是说明安邑城中的军队没有异动吗?否则,总会有风吹草动的。”
高胜一直闲逛到下午,才回到了住处。他不等天黑,就带着送给张仪的礼物,贴身揣好了秦君赢驷给张仪的那封书信,踅摸到了张仪的住所。
高胜一进到院子,就闻到了饭菜飘香,还未走到正屋的门口,张仪就从房间里出来,迎了上来。原来,他已经让夫人姚玥提前准备,恭候着高胜的大驾了。
张仪自从安邑之战以来,一直心有不甘。尽管苏秦委托陈需向魏王魏嗣再次为他讨封,但魏王魏嗣却迟迟没有下文,看来他是不愿同时任命苏秦和张仪两个人均为魏国宾相。
张仪自己心里何尝不知这件事的困难:试想,魏国原来已经有了陈需丞相,再封一个苏秦为记名的相,紧接着再来一个,一国三相,传出去让他国笑话不说,即便是对本国百姓,也无法说得清、道得明。
张仪能理解其中的原委,但是内心的失望还是难以掩盖,偶尔的时候,心中会泛起一丝不平,觉得自己很失败,尽管很快就能压住,但是不时地难免再次泛起。
夫人姚玥也看出了张仪心中隐隐的不快,她心痛丈夫,很为他忧心。她也是尽量地避免谈及张仪在官场上的遭遇,但是人说话时总有走嘴的时刻,她只要一提起张仪将来的前途,就发现他眼神顿时黯淡很多,又有忧愤流露出来。
夫妻两人现如今的关系,真不像从前在寒门之中,说话敞开心扉,不遮不盖的,做事痛快利索,不过多地考虑后果。那时虽然贫寒,但是人很自在。
姚玥自己渐渐地也不愿再与张仪过这种颠沛的生活,可是目前还不敢向张仪明着说出来。
从昨夜归来后,张仪忽然变得兴奋了一些,与往日的萎靡不快判然有别,姚玥很为他高兴,后来张仪才说出了其中的缘由:故人高胜要来拜访。
张仪让姚玥亲自下厨准备酒菜。姚玥看他开心,很愿意亲手操作一番,所以当日下午开始,姚玥就忙进忙出地动起手来。她本是一个荆钗布裙的勤快人,这些活计对于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张仪与高胜拱手见礼后,两人就相携进了屋。高胜发现几案上已然是酒满菜备,单等客人入席。
高胜心想:“自己动身时,还担心去的过早,打扰人家,没料到张仪夫妇如此重视,已提前一步预备好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