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回说:“我倒是不记得了,话说你那天进宫到底是穿了粉色的衣裳,还是蓝色的衣裳来着?”
洛之贻还是在笑:“是青色,里子是用八幅缎做的,那会儿你才刚分到一匹,气的当时就甩了脸,跟皇后说这不合规矩。”
然后,她就被罚跪了。
我看洛之贻强撑一口气,可那笑的着实凄惨,再没了撩-骚男人那股子狐-媚样,心里顿时就很开心,于是干脆找了个离她三米远的角落里坐好,打算好好欣赏一下死对头倒霉又凄苦的惨状。
洛之贻看我进了昭圣宫还这么谨慎,生怕她要从床上跳下来咬我一口,便冷笑一声:“得了,你坐地上吧,哪哪儿都是灰,宫人不打理,喊人也不见他们进来,横竖都是在等死,我也懒得管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仔细找了找,挑了快看起来不那么脏的垫子垫在屁股底下,就这么坐地上跟她说话。
“你来看我准没好事,想说什么就说吧”洛之贻头发都没梳,乌压压地散在靠枕上,脸色不好,可头发还是那样漂亮,和刚进宫那会儿一模一样。
我清清嗓子,很诚实地道:“其实也没想说什么,光是看到你这么惨,我就很开心了。”
洛之贻抿了嘴,不看我。
“我还以为,你会恨我。”她说。
“恨你装模作样,恨你假孕陷害,害得我被傅忌关了禁足”我诚恳道:“不过最恨还是你爹。不是我说啊,你长得跟成国公也就眼睛长得像,当初他要把你送进宫前我还和阿忌打赌,赌你是长得跟成国公一样,还是跟国公夫人更像一些。”
洛之贻貌似很想给我一个眼刀,可惜整个人有气无力的:“那你和先帝最后谁赌赢了?”
“傅忌赢了”我说道:“我说如果老冬瓜送小冬瓜进宫,我就不反对他封你贵嫔,如果你长得漂亮,那就只能是个贵人。”
洛之贻干笑一声:“看来我还真是挺漂亮的。”
我不愿意让她有苦中作乐的好心情,于是阴恻恻的补充了一句:“可是现在你很丑。”
洛之贻连眼刀都懒得甩了,继续道:“你给我倒杯茶来,我渴。”
我给她倒了一杯,没亲自递过去,只放在她床沿边上。
“没想到,我爹临死前都惦记着他的前程,给我的家书没一封不是怪我的”洛之贻呷了口水,道:“还有圣上............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皇帝不皇帝的,一个都靠不住,先帝是这个,如今这个还是这样。”她张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高处悬挂的床帘,喃喃道:“是我瞎了眼,活该。”
“知道活该就好,好在傅忌对你无义,你也未必就是对他有情,你们两个扯平了,可我爹的死,你说这要怎么平?”
我是实话实说,可不知哪里一根筋抽住了,洛之贻本来一脸看破红尘,专注等死的模样,这会儿喝了口茶,立时就变了一个人,兀自挣扎起来,本来是仰面躺着,也不看我,猛一下就把脸别了过来,两只眼黑白分明,就是白的很吓人,黑的也很吓人,怎么都瘆得慌。
“怎么,你现在也来找我兴师问罪么?!”她越说越激动:“你是不是想知道吕兆年怎么死的、是不是想知道先帝对我们做过的那些事儿,想知道你妹妹那日为何会在含凉殿昏死过去,至今都在服药?”洛之贻尖细的声调时起时低,很明显是水都没怎么喝过,嗓子撕裂开,全凭着一股气在喊叫:“你问吧!你问啊!!”
看她激动地都快从床上掉下来了,我不自觉地就挪后了一点儿,始终和她保持一个安全距离,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我都很想知道,但我怕知道以后,我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快乐,还有先帝做了什么你也不用说了,没孩子是好事儿,否则你这会儿就不是一个人躺在这里,你的孩子也要以你为耻,和你一起蒙羞,知足吧少女。”羞辱完了,我还给了洛之贻很中肯的建议:“心态好歹放平些,你一个人还要熬上一辈子呢,不过不会在这里熬的,毕竟昭圣宫是我以前住的地界,等哪天嫦云把这里的紫藤花全给拔干净了,还得重新种上玉妆和鸢萝的。”
我说着又朝室内四处打量着:“那么好的地方,我可不舍得把它变成一座冷宫。”说罢就起身,最后看了她一眼:“别这会儿就跟李昭容似的,她半夜嚎的人睡不着觉,结果死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都是自作孽,怪谁呢?”
“呵,你以为自己又是个好人么”洛之贻死死地捏着被角,嘲讽道:“瑞贵妃可怜,璟妃也可怜,身边的男人一个都靠不住,卖了个好价钱,便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她望着我离开的方向叫唤:“你们姐妹俩都是黑了心的污糟货,我们洛家是倒了,可事儿还没完,早晚有一天要落在吕家头上,我熬着,也等着,看你们谁能有好下场!”
小宫女在门外刚扫完地,扫了也白扫,落叶经风一吹,在空中卷成了小漩涡,顺着风走,似乎也想逃出这四方的墙。
她提着扫帚,或许刚进宫还没受过训练,一看就是个菜鸟不经吓,小宫女被这样凄厉的叫声给吓的住了脚,呆呆的看着我,都忘了要进去;
我看她一眼:“你家主子说她不饿,午膳不用给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