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嫦云不慌不忙的,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也并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只是不为不相干的人和事着急,所以急性子的人在她这儿只怕是要急疯,好在公孙嘉奥知道她记性不好,人也慢热的紧,这会儿气归气,但还是容她收拾收拾,直到两人真正一人一边坐下了,才开始正儿八经地算起了账。
可惜,等来等去,也没等来她有什么反应。
别说低声地讨饶,就是服个软都没有。
大约是两个人都误会了。吕嫦云以为公孙嘉奥来就是找不痛快,然而并不敢让他不痛快,于是很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她不张嘴,公孙嘉奥也不张嘴。
要是满宫里比谁最安静,来昭圣宫就知道了。
对错先不论,公孙嘉奥来前仔细思量过,以为她总有些话要对自己说,说孩子,说她过得不好,甚至她在昭圣宫过的艰难,这些他也时有耳闻。其实她随便说什么他或许都能听下去,可吕嫦云就是闭着嘴,低眉敛眼,跟初见时一样,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木头美人,美则美矣,可惜毫无灵魂。
她分明不是这样的。
公孙嘉奥坐下,又跟着等了半晌,发现她还真就那么句话,问了声你怎么来了,之后就一点儿不见动静,不晓得的以为她在练老僧入定,熟悉的就知道了,吕嫦云本来也不活泼,入宫后习惯了沉默,也没人给她起个好头,也就公孙嘉奥觉得她安静不扰人,还有那股子若即若离的感觉叫人新鲜,否则她这个宠妃怕是还没做上,就要死在女人堆里,渣都不剩。
不是每个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公孙嘉奥不可避免地失望了。
总以为两年过去,她会明白自己对她的好,为自己生儿育女,而不是为了不相干的人,威胁他的皇位。
爱就是这样,不受控制,也不好回避,日日对着像她的人瞧,也知道那不是真的,这一点他差了公孙刿一节,因为公孙嘉奥就没有想明白过,他究竟看上她什么,美貌只在第一眼,她进宫是那样,现在也是那样,轻袖随风,茕茕孑立,比她姐姐少了些明艳,多了些柔软,多少人磋磨她,好几次几乎就要挺不过来,可到头来,算计她的人都或多或少登高跌重摔了下去,唯独她还是云淡风轻,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能被她惦记的人,或许是幸运的。
他们之间原就是他一直在索取,她一味地承受,公孙嘉奥心里有数,这是他的劫,渡过去就是千秋大业,渡不过去,那就这样凑合着过下去吧,她不情愿也没关系,链子是他给套上的,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九五之尊就是有耍横的特权,她被他使计绊住了脚,就注定一辈子也飞不出去。
皇帝多大的特权都不算大,除了心爱的女人要留在身边,其余的自然免不了三宫六院,可公孙嘉奥自认他已经无比的迁就,独独将所有的喜爱都尽数给了她,凭什么,一个不会争宠,甚至连话都懒怠说的女人,她吕嫦云简直何德何能。
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没有和太后周旋时的恶心,也没有万氏跟在身边时那样的步步为营。
所以傅森心悦她不是没有道理,他也不能免俗。
她在最好的年纪出现,只是吃亏在相识的契机不对,一开始就以不平等的身份充入后宫。
公孙嘉奥也吃亏,亏在没占住先机,偏偏叫傅森和她生了情谊,就算知道豫王就不是个东西,连女人进宫都不敢光明正大抢回来,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一点点地侧身挤进去,把傅森的影子挤开,天长日久的,总能换成自己,哪怕多一些也好。
这对一个已然定了婚约的女子而言,不吝于一种极大的羞辱吧。
但是羞辱归羞辱,也都这么过来了。
蕙贵人算什么,当初瑀夫人同金贵嫔接二连三地打压,再不肯放下身段,也是吃足了苦头,还弄亏了身子,这么一路苦熬过来,才有了贵妃的名号。
吕嫦云望了望斜对面,皇帝的脸上是风雨欲来,和发落她进广寒宫的那天简直一模一样,昭圣宫人少,他一进来就把人全给赶出去了,这会儿就是想给他倒杯茶也不能够,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这么干等着下去不是办法,总要有个了断的。
她一手引杯,一手又拿起茶壶晃了晃,里头好歹还有些碎茶沫子,吕嫦云不能喝凉茶,可她瞧着公孙嘉奥这会儿火气不小,便给他倒了一杯,就当是消火了。
不多不满,正正好好,全部倒了也就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