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吕嫦云放了茶壶,嘟囔了声:“茶叶怎么就剩这么点儿了...........”
“朕进来时见你正忙,忙什么呢?”公孙嘉奥指腹在杯沿不住摩挲,睨她一眼,实在没忍住,扯了扯嘴:“这么多天了,你就不问问羙儿在颐夫人那儿好不好?”
孩子是他们之间最直接的联系,当然公孙嘉奥到现在都不晓得真正的孩子早就被换了出去,这就无意中被先摆了一道,天下父母心都一样,自己的孩子千好万好,别人的孩子再好也是隔了一层,就算被人捏在手里用来要挟,也达不到效果。
“方才是准备沐浴更衣,换身素净些的衣裳,好去含凉殿请罪”吕嫦云一愣,而后很诚实地摇头,实话实说:“至于羙儿么,颐夫人敦厚大度,一向不与人交恶,想来孩子得她抚养,总好过跟着臣妾这个药罐子,圣上既然放心,那臣妾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还敦厚大度,全天下最大度的人就数她,公孙嘉奥本来还有些犹豫,这回是彻底气急了,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劈头盖脸地就是质问,不问别的,就问她是不是还惦记那个宫外头的豫王,是不是为了那个男人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就算她帮着傅森把江山夺回来,靖宫依旧是姓傅的天下,不是她们吕家的天下。
这话说的不客气,几乎就明着在暗示她,女人大多身不由己,身-子交给谁就是谁的,她若是还想好好当她的贵妃,最好就此歇了那些无谓的心思,如今他尚且能容忍,可有一日她闹得人尽皆知,众口铄金,唾沫都能淹死人,那么就是天子想保她,怕是也不能。
可吕嫦云的回答是什么呢?
她只是皱着眉,低头说了声“痛”。
奇怪吧,吕嫦云不怕他,从一开始就不怕他,其实她怕很疼,很怕黑,可进了宫后这些就都不怕了,人不经事不成长,两年前的自己多幼稚,以为进宫就能保全家人,能成全自己失去的爱情。她知道公孙嘉奥是喜欢她的,不然以她做的那些事儿,换谁都要死上一万遍,可是她只觉得疲累,太累了,似乎帝王之爱于她只是负担,动心的代价太大,那种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勇气,似乎只会出现在姐姐身上。
她不成,她负担的太多,几乎快要没有力气了。
她已经失去了父亲,实在不知道下一次要失去的是什么。
公孙嘉奥察觉到她的抗拒,默默地看着,之后便涩然地松开她,那种抓不住一切的无力感复又纷至沓来,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油盐不进,水波不兴,能打动她的人太少,除非放她自由,放她与亲人团聚,那样或许她才会快乐。
猛然间,他想起含凉殿还有政务没有料理,这个借口放在这会儿很是得用,兴师问罪没问成,每次她都有办法,无形中就能浇灭他的火气,噎的他无话可说。
公孙嘉奥转身欲走,吕嫦云却不想就这么任他出去,脑子里一时间放空,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是觉得她应该把人留下的,不管是出于任何目的,她也该对他好一些。
可身体跟不上脑子,手刚刚触到他的大袖,眼前就一阵模糊。
公孙嘉奥略侧过头,就看见她无力地倒了下去,脸色煞白,看来是寒症又发作了。
胡御医终于重新进了昭圣宫,当然免不了皇帝迁怒,璟贵妃身边人少了,内省局又惯会拜高踩低,她一定有想过使银子,可能之后忘了,又或是嫌麻烦,总之这事儿就搁浅下来,导致宫里或多或少断了药材,断了供应,皇帝来了她连茶叶都快喝不上了,可偏偏自己一点都没察觉。
公孙嘉奥把人抱到塌子上,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胡御医的话不中听,可还是要听,他的意思不外乎是两点,一是贵妃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二是忧思过甚,心病牵出来的病症散在身体各处,若是再这么粗心地不知调养,往后这么昏过去的次数只怕不减反增。
上回外头贴皇榜死了多少民间的庸医,唯独一个不庸的进了宫,开始开的药还有些用,之后喝了一剂又一剂下去,她的毛病好一阵歹一阵,后来干脆就没好过,他一个皇帝,总有力不能及的时候,看她头疼的难受,除了把人笼在怀里安慰,其余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一遍遍的勒令太医院拿出全部本事来治。
公孙嘉奥叫人把奏章都搬来了昭圣宫,南翮使了点心眼儿,特意把锦盒放在了最上头。
那对同心结终于让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