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大皇府有不速之客降临,单甯半夜醒来,轻手轻脚下床,披上衣服,打开门,果见院子里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我就知道周乐平回去一定会告诉你,你知道后一定会过来。”
祝观良又给单甯把过一次脉,这次诊完之后脸彻底黑了,“什么时候的事?”
单甯还故作洒脱,“嗐,我这身体不一直都这样吗?这病你师父都没办法,我也不报什么希望,劳你这些年一直帮我配药调理,但就到这个份儿上了你有什么办法?”
“你的身体我最清楚,绝不是一两日就变成这样的,上次我给你把脉的时候还好好儿的,突然之间变不成这样,除非你是故意的。”
他忽然想清楚了,抓起单甯另一条手臂,袖子卷至手肘以上,借着院中灯笼的光看见他右手臂上几处明显泛青的针眼。
单甯也不遮掩了,大大方方给他看,“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你治不好我的,神仙也治不好我,不过是白费力气,没用的。”
“这个法子只有我师父才会,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那师父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爱喝酒,喝醉了酒又禁不住问,第二天醒来之后还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说的,我这病治不了,多活一天都是造化,看来我上辈子做过不少好事,这辈子攒下这么多造化,还能活这么久,这以针封脉使脉相趋于平稳的法子是我从他嘴里骗来的。”
说出来就轻松多了,单甯背着手边踱步边道,“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也不想你白费力气,你嫂子那边你得帮我瞒着,她现在可禁不起吓,告诉她再吓出病来,父皇跟夫人那边你也瞒着点儿,后路我都想好了,这回什么都不用你们操心。”
祝观良心里针扎一样,“大哥想的倒是周到,瞒着大嫂?怎么瞒?好好儿的一个人死了她能不知道?你也知道我在你身上下了多少功夫,你是洒脱,想走了拍拍屁股就能走,合着我这么多年的努力都喂了狗了,在你这儿一文不值是不是?”
“老五,哥哥心里记着你的好,都说我为你背负奸佞的骂名牺牲很大,可你对我更不差,前两年中毒那回你说跟我没关系,但我也听你师父说了,是为了帮我试药,你这份儿心哥哥无以为报,真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还有办法,这几天你哪儿都不要去,前阵改了你的方子,明天我就把方子送来,照着方子吃几副药,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
单甯握着他肩膀,“我有时候看着你哪哪儿都好,可有时候看着你就想弄死你,凡事能不能不要这么轴?你分明心里清楚,为何就是不肯接受现实呢?你救我我当然开心,可我不愿意再这样活着了,明知道寿数将尽,还强行逆天延寿,这样你我都不好受。”
“你不知道每晚睡得好好的却忽然浑身剧痛如被千万根针扎醒时候的感觉,你不知道每次咯血,心口绞痛窒息宛若被人用刀一点点切碎的感觉,更不知道冬天怎么也暖不热的手脚,即便身边煨着两三个火盆依然如同置身冰窖的感觉,你不知道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备受煎熬。”
他的医术,他的法子,他开的药方或许能让他活的久一点,但却没办法缓解他的这些症状,而这些从之前时不时的发作变成如今每天都在受的折磨,没有一个人能忍受得住,这样活着比死了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