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太元十二年冬。
今日是司马曜长子司马德宗册封太子的日子。
玉浮一大清早便去永巷取宫娥洗好的衣物,路上听闻此说,回到合欢殿,却望见桃戈衣衫单薄的站在院中的夹竹桃下,左手拿着一枝夹竹桃,右手似乎是取下了那枝夹竹桃枝杈上的一朵花,将花拿在手里头看了看,看着看着,便要往嘴里头送。
彼时玉浮正巧走过来,走在不远处望见她此举,心下一惊,连忙走到她身旁,一把夺了那朵夹竹桃,口中还道:“美人,这吃不得。”
桃戈被她夺去了夹竹桃,并不反抗,也不言语,甚至连看都不看玉浮一眼,只是垂眸看着手里的枝杈。
玉浮见她这般,便又取走她手里的枝杈,随手丢在一边,而后便扶着桃戈的手臂,道:“美人,外头冷,咱们进屋。”
桃戈摇摇头,依旧不语,玉浮自然是顺着她的,便道:“那您在这儿等着,奴婢进去取斗篷和手炉来。”
桃戈没什么反应,单是杵着,一直望着地上的枝杈,玉浮见势,快步进屋,取了斗篷给她披上,又将手炉放到她手里头,一面又道:“美人,这手炉抱在手里头,您的手便暖和了。”
她说罢,只见桃戈依旧望着那枝枝杈,一时间也没得法子,便走去捡起来,回身问道:“美人,您想要这个?”
桃戈连连点头,玉浮便将枝杈给了她,她接过枝杈,脸上竟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
玉浮见她笑了,当真是又惊又喜,虽只笑了那么一瞬间,她却也委实替她高兴。记得上次见桃戈笑,还是在七夕之夜。
那时她把系在手腕上的红绳递给她,非要她把红绳扔到房顶上去,她照做了,她望见红绳在房顶上,笑得极开心,还告诉她,喜鹊会偷偷把红绳衔走,给牛郎织女搭鹊桥,到时有情人便能成眷属。
桃戈接过枝杈,看了看,又把枝杈上的夹竹桃往嘴里头送,玉浮又拦住,终于问道:“美人,您是不是饿了?”
桃戈被拦着,仍旧垂眸望着那朵花,淡淡道:“我不饿,是他饿了,”她说着,一只手轻抚着小腹。
玉浮见她如此,不禁轻叹了一声,她皱了皱眉,三年了,这三年她一直惦记着肚子里的孩子,她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里,这样下去,她的癔症何时才能见好……
玉浮忽然想起方才在路上听到的,便道:“美人,今日是陈淑媛之子册封太子之日,奴婢觉得,理应带您去看看。”
她微微抬眸,似记起了什么一般,喃喃道:“陈淑媛……”
玉浮闻她所言,心中一阵惊喜,忙道:“美人,您可是记起她了?”
桃戈摇了摇头,她如今只记得她腹中有个孩子,别的什么都不记得,甚至连自己叫什么名字,她都不知道,她又怎会知道陈淑媛是何人。
玉浮虽空欢喜了一场,却也不气馁,扶着她的手臂,道:“那奴婢带您去看看她。”
门外那两个侍卫守着合欢殿守了三年,早已磨光了性子,如今自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望见她们主仆二人出去,只问道:“你们去哪儿?”
玉浮道:“美人的癔症一直不见好,奴婢想带她去华林园散散心,正好今日册封太子,华林园也没什么人,奴婢就带她去走走,稍后便回来。”
其中一个侍卫听罢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快去快回。”
玉浮答应了一声,这便离开。
她搀着桃戈走在厚厚的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走去太极殿外,为掩人耳目,并未从太极殿大殿正门进去,而是进了偏殿,又从偏殿进了正殿,二人站在柱子旁,远远观望。
殿中齐齐排列满了人,一侧是朝中文武百官,一侧是亲王郡王以及后妃。
而桃戈与玉浮,是站在文武百官身后不远之处的,与一众后妃及司马道子面对面。
司马曜坐在龙椅之上,司马德宗手捧玉笏,从殿外走进,看样子,是要加冕了。
司马道子本无心来此,只是册封太子,他理当过来,见司马德宗进殿,他便转过头去扫了一眼,可一转眸却望见了桃戈。
“素素……”他微愣,那是素素……三年了,她的模样一点都没变,只是脸色苍白,竟丝毫没有血色。